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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厝記憶
潘甘寧
回想起來，我童年的快樂時光竟有大半是和岵山古厝聯繫在一起的。說起岵山古厝，那可頗有一番歷史了。岵山是有名的僑鄉。很多出門在外打拼的人賺了錢就回家建大厝以光宗耀祖，於是，岵山便有了今天保存較為完好的古厝三百多座。聽母親講，外公當年在上海工作，外婆聽說要土改，擔心岵山的房子被人分走，便帶著母親回到岵山生活。母親每每不免有些遺憾，我心想，還好回來了，不然還有我嗎？
古厝的色彩紅白相間，建築極為精美，聽說是聘請曾建過南京總統府的惠安工匠們精心雕琢的。在局勢動盪的年代，一群工匠們在閩南偏僻的小山村裏，一鑿一鑿地把時光凝固。兒時的我，最喜歡拿著筆，臨摹牆上的石雕圖案，和小夥伴們討論那鏤空的石雕是如何刻成的？為何騎馬的將軍眼神淩厲？那麼細的馬腿竟能不斷掉？那屋簷上的藍色為何都不褪色？
古厝裏人很多，有一、二十戶人家。到吃飯的時候，小孩們到處跑，大人端著飯在後面追，走到哪家，大夥都熱情招呼，於是就這家夾口青菜，那家夾塊肉的，很是熱鬧。誰家有了客人來，大夥都當是自家的客人般，客人帶的禮物，主人會分給鄰居，很有面子。農忙時，大人下地幹活，小孩們就瘋玩：用簸箕抓麻雀，下河抓魚，用彈弓打馬蜂窩，結果被叮得滿頭包，被大人痛打卻得意地笑著。晚上，大夥集中在水井邊談天說地。一些見識較廣的人談論著外面的世界。我就很納悶，上海的大世界高到抬頭看帽子會掉下來，那該有多高啊？可口可樂是啥味道呀？那老在編中國結的老奶奶的腳怎麼那麼小呀？土匪長啥樣，貢爺爺為何要付給土匪贖金呀？聽著聽著，就靠在外婆的懷裏，看著滿天的繁星和遠處的燈火逐漸連成一片，那是我長大後再也沒有見過的星空，靜靜地睡著了。
古厝的人總有些老物件，比如西洋掛鐘、黑白電視、留聲機等。兒時喜歡看著外婆把燒紅的碳放進熨斗熨衣服，用一根鐵線折成的門鉤開門，我老是沒掌握竅門開不了，外婆都會慈愛地笑著幫我開。母親說，我畫的第一張畫就是門鉤的樣子。還有我最喜歡的漆籃，大人把好吃的肉丸、榜舍龜、糖果和沒吃完的菜放在三層漆籃裏，高高地掛在房梁上，不讓貓狗及我們這些饞嘴的小孩吃到。每次看到大人踩上凳子拿漆籃，我們都會巴巴地看著，大人們多少會分些給我們吃。
外婆去世後，我漸漸少去岵山了，聽說古厝裏的人家建了新房大都搬走了，只剩些老人家堅守著。今年又回到岵山時，大夥很開心地告訴我，岵山要進行古鎮綜合開發保護，發展旅遊業，打造閩南文化旅遊目的地。岵山的平原村都是景區範圍，一些有歷史價值的古厝將加以保護、修繕並申請文物保護單位，古樹名木也被保護起來，岵山古厝將得到很好的保護，岵山古鎮也必將煥發新的生機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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