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山之戀
——獻給南安市建市十五周年
泉州市赴中央電視臺評選魅力城市形象大使,永春籍鄉愁詩人余光中在《八閩歸人——回鄉十日記》中寫道:“鎮名詩山,應為吉兆”。誠哉斯言!
在一千多年歷史長河中,古鎮南安詩山奔湧著幾多閃光的浪花,流傳著幾多動人的故事。逡巡于這片底蘊豐厚的故土,心底每每喚起縷縷情思。這種情懷,隨著時序的推移,在我思想的深處益發纏綿濃烈。
去年以來,筆者執編《詩山鄉訊》,有更多機會閱覽鮮活的本土歷史,拜訪古老的故園風物,直面生動的家鄉人物,觸摸家鄉的時代脈動,自然感受彌深。
詩山之戀,猶如一朵不敗的鮮花,在我生活的枝頭搖曳。
一、文:詩山“歐陽詹現象”與泉州“海濱鄒魯”美譽
走馬千載名邦詩山鎮,“詩”風撲面而來:這裏的溪流、村莊、學校紛紛冠以“詩”名,有詩溪、詩園、詩阪、詩鼇、詩南、詩口、詩門、詩鐘、詩宅等,詩山是詩鄉,真是名不虛傳。
說起“詩山”的得名,自應歸功於歐陽詹和朱熹兩位人物。
歐陽詹(759~800),字行周,祖籍晉江,生於詩山的芹山,從小隨祖父母居住高蓋山。高蓋山,在今詩山、碼頭、金淘三鎮交界處,海拔
535公尺,因山頂平坦如蓋而得名。詹自幼與母同住山下茅草房,日子清貧,但歐陽母很支持兒子讀書,為避俗事干擾,特地讓他每天帶著乾糧,上高蓋山白雲室埋頭苦讀,早出晚歸。歐陽詹常常登高執卷,高聲吟唱,完全陶醉於詩書世界。據傳歐陽詹離開白雲室時,把筆架石朝山上一擲,說:白雲書室附近應該有座筆架山,讓學子筆有所依,學有所成。話音剛落,高蓋山即陡起三峰,形似筆架,故現在有一座筆架山,讀書人引以為榮。
其實,歐陽詹本無意功名,想長期在家讀書,奉養雙親。後來因為雙親嚴命,親友激勵和地方官員提攜獎掖,才決心走入科場。貞元二年(西元
786年),歐陽詹西上長安參加進士考試。歷經一年艱辛跋涉,歐陽詹抵達長安,在此苦熬了六年。這六年,他借錢租房讀書,生活窮困。唐貞元八年(西元
792年),歐陽詹終於以一篇文采斐然的《明水賦》,榮膺第二名,賈陵第一名,韓愈第三名。當時的泉州文士貪戀家鄉山水,不肯遠遊出仕,不熱衷科舉,隋代科舉制度開創後
180年間泉州竟沒有一人投身進士考試。詹此番考進士並喜登龍虎榜,表現了敢為天下先的泉州精神,極大鼓舞八閩士子。此後,閩南科考的人數益增,儒學風氣漸成,促進了泉州與福建文教事業的繁榮,使之接近乃至趕上中原地區的先進水準。歐陽詹才高學博,著述頗豐,收入《歐陽行周集》裏的賦、詩、記、傳、銘、頌、箴、論、述、序、書等各類作品140
多篇。可以斷言,沒有“歐陽詹現象”,泉州不可能贏得“海濱鄒魯”的美譽,故朱子贊曰:“滿街都是聖人”。
歐陽詹和韓愈交誼甚篤,成了志同道合的好友,他們同柳宗元等人共同宣導古文運動,推動唐朝文學的健康發展,對後世產生積極影響。貞元十五年(
799年),歐陽終被朝廷授予國子監四門助教。雖然這只是皇家高等學府“四門學”中最低的職銜,但閩人擔任此職在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歐陽詹辭世後,文人雅士紛紛登臨高蓋山,爭相吟誦憑弔,留下遍地墨蹟和琅琅詩聲。宋理學宗師朱熹敬仰歐陽詹,慕名來到白雲室,品賞歐陽夫子和歷代名家的詩詞墨寶,由衷感歎:“此詩山也!”於是舊稱“山頭城”遂更名“詩山”。詹詩名卓絕一時,但其字跡罕見,曾題“不二”於郡城書室,後人改書室為祠堂,稱為“不二祠”,即歐陽行周祠,位於泉州模範巷。朱熹蒞泉講學時,欣然題泉州甲第巷歐陽故居:“事業經邦,閩海賢才開氣運;文章華國,溫陵甲第破天荒。”明朝晉江籍進士何喬遠詩贊:“歐陽博士年已久,千載詩山猶著名。”
後人為了紀念歐陽詹,就把他居住生活過的地方,冠以“詩”字,千百年沿襲至今,令鄉人陡增自豪感。漫步鄉閭,人在歷史風物的腳下,氤氳一片古風,詩情永駐心田,那相因的靈氣則會養成承繼的秉性。毋怪乎唐後的故土人才輩出,詩章葳蕤。很有滄桑感的“高蓋山文化”蔚然成了詩鄉的人文景觀。這裏留下了歷代許多名流的足跡和題詠:歐陽詹、王審知、朱熹、陳知柔、何喬遠、陳嘉庚、黃壽祺、餘光中……湧現出戴廷詔、陳遷鶴、陳萬策、戴鳳儀、吳瑞玉、盛九昌、陳聯芬、呂渭生、郭子仲、李剛、洪宇、黃宗漢、吳青田、劉再複等知名人物。一串串重量級的名字,閃爍在古鎮的史冊上。
二、僑:兩個“詩山”的不解之緣
文革初期,亂改地名之風席捲全國,紅衛兵欲把詩山改為“紅衛”。當時的詩山政府負責人斬釘截鐵地阻止:“不行!海外都知道有個詩山,不能改!”
詩山不但是閩南文化重鎮,還是中國著名僑鄉和臺胞主要祖籍地之一。現有人口
8.6萬,僑眷屬人口占全鎮
70%以上,旅外鄉親達16萬之多,居住20多個國家和地區,詩山人的足跡遍佈五大洲。一位見多識廣的老歸僑曾豪言:詩山人“腳踏亞太地,耳納天下情”。邑人常常把家鄉稱為“兩個詩山”並因而驕傲:一者,本埠詩山;二者,海外(含台港澳)詩山。
古時,位居南安市西北隅的詩山雖不是僻壤卻是窮鄉,人口眾多,資源貧乏,幾塊瘦地養不活一方人,為了求存活命,為了光宗耀祖,很早的年代,先輩們毅然梯航重洋,攜家帶眷,離鄉背井,托跡南荒,繁衍生息;他們櫛蕉風沐椰雨,經歐風曆美雨,披荊斬棘,胼手胝足,忍辱負重;他們省吃儉用,銖積寸累,艱苦奮鬥,開闢家園,創立基業,拼得在異域他邦的立足之地。閩南人稱這種悲壯的移民行為,叫“過番”、“過黑水”,於是華僑就被稱為“番客”。
木本水源,血濃於水,遊子于外,時刻牽掛祖國和民族,渴望有一個獨立富強的靠山。他們深知,自己的命運同祖國的興衰榮辱息息相關。海外赤子們的心,永遠與祖國連在一起,他們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蹟在僑鄉樹起豐碑,長存丹青。
在南安僑鄉,有一位幾乎被人遺忘的歸僑烈士、抗日空戰英雄叫梁添成。梁添成祖籍詩山鎮鳳坡村,1913年生於印尼萬隆,初中畢業後到上海深造,後來毅然投考蔣介石曾首任校長的中央航空學校。該校肩負“航空救國”的重任,被視為“第二黃埔軍校”,素享“中國空軍搖籃”之稱。添成畢業後先後任中央空軍第
4大隊第22隊和第23隊分隊長,被授予中尉軍銜。
1937年
8月14日起,中國空軍在半個月內,共擊落日機61架,殲滅了日軍號稱精銳的鹿屋、木更津兩個航空隊,創造中國空戰史神話。在南京、武漢、重慶有空戰發生,總有梁添成在場,他英勇善戰,把敵機打得焦額,與高志航、劉粹剛、樂以琴三位飛行員並譽“四大天王”。
1939年5月至6月初,日軍每次出動27架以上轟炸機多次轟炸重慶。中央空軍第
4大隊奉命調往重慶,第23分隊15架E-16戰鬥機升空迎戰。
6月11日黃昏,又是27只敵機淩空飛來。剛做新郎在家享蜜月之愛的梁添成,一聽敵機襲擊的消息,主動請纓,馬上跨進2307號機座艙。戰友跑上去勸他下機,他斬釘截鐵地說:“今日非吊尾,如果打不中敵人,我也不回來了。”飛上天空後,他發現了敵機,猛追上去吊尾射擊,一時濃煙滾滾。隊友們看見他從菜園壩一直追到唐家沱,終於把一架敵機擊中,燃燒起火,而自己的戰機也不幸中彈。此時,他突然將飛機拉高500
米,再一個鷂身,像一把尖刀從高空刺進一架敵機。他的座機如一個黑點從狂飄中的火雨裏翻跌下去,與敵寇
7名機師同歸於盡,墜落在涪陵叢山中……
梁添成殉國後,由中尉追升上尉,其遺骨安葬在南京紫金山北麓的空軍抗日烈士公墓,萬隆僑界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身懷六甲的烈士遺孀夏伊嬌女士悲痛欲絕,後生下遺孤取名梁國秀,以緬懷遺父激勵後代(夏伊嬌女士後移居上海與國畫大師劉海粟結婚)。
神鷹驚鬼神,正氣壯國魂。梁添成用年輕的二十六個年華,譜寫了一曲愛國華僑抗擊外侮的悲壯戰歌,70年長風吹過,讓家鄉永遠記住這個不朽的威名!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動故園情。”走過56年滄桑歲月和光輝歷程的詩山僑聯會,是福建較早成立的僑聯組織。旅印鄉僑、與魯迅有過書信往來的黃建安先生,曾為詩山僑聯題詞:“雖天地之廣有腳無所不至,乃祖宗鄉邦此身自應言歸。”
拳拳赤子心,悠悠故鄉情。新中國成立以來,詩山邑僑和台港澳同胞,捐資累計
5億多元人民幣;全鎮現有外資企業30多家,年產值逾10億元,為祖國和家鄉建設做出重大貢獻。
方圓96.2平方公里的詩山大地,到處灑滿僑胞愛國愛鄉的瀝瀝心血——一棟棟拔地而起的嶄新校舍、寺宇、門診樓,一座座橫臥溝壑的堅固橋樑,一條條寬敞剛硬的鄉道坦途,一個個遍地開花的民間慈善組織,一筆筆福澤子孫的助學獎學基金,一份份關懷民生的扶貧敬老慰問金……
詩山僑聯原主席、歸僑梁敬翁先生,生前分別於1956年和1979年兩次晉京受表彰,受到毛澤東等党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著名愛國僑胞黃仲咸、陳水俊、余城垣、黃欲水基金會獲得福建省政府樹碑表彰;2006年
9月12日頒發的福建省首屆“八閩慈善獎”,泉州17位個人、
3個慈善機構名列其中,而一個詩山鎮就有三位華僑慈善家獲獎。傾資創辦詩山福利院的旅港慈善家蔡世亮先生,榮獲2003年首屆“全國十大社會公益之星”提名獎,成為當時我省唯一獲此殊譽的個人。至今,詩山籍僑胞幾十人次先後獲得省市授予的各種榮譽獎章和獎匾。
家鄉社會公益事業建設,幾乎都受惠於詩山“三胞”的無私捐助。可以說,詩山與“僑”結下了不解之緣,沒有“僑”的優勢,也沒有今天詩山的發展與輝煌。他們的拳拳愛心,赫赫義舉,澤被桑梓,功昭千秋。
作為南安市西北翼中心集鎮、最重要僑鄉和“中國雨傘城”,現在的詩山鎮正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盤活招商引資和專案帶動兩步棋,唱響工業經濟、中心集鎮建設、旅遊經濟三部曲,實現經濟總量、城鎮化水準、民生品質與和諧社會程度四方面明顯提升,經濟建設年年上新臺階。在實現這些目標中,“僑”的資源優勢將進一步凸顯。
三、佛:廣澤尊王信仰圈的效應
“四面青山為屏,中間綠水為帶”,詩山山川秀美,風光旖旎,名勝古跡眾多,旅遊產業具有巨大的開發潛力,隨著全鎮景區規劃建設的逐步完善,旅遊商貿業將成為詩山經濟發展的又一強勁動力。
在豐富的旅遊資源中,尤以千年名刹鳳山寺和龍山宮最為著名,這裏供奉著廣澤尊王。眾所周知,廣澤尊王原名郭忠福,亦稱郭聖王,俗稱聖公。廣澤尊王成神在於“一生大節,惟孝為首”。當代學者研究認為,在民間傳說中,郭聖王孝感天地,孝德流芳,這是廣澤尊王配享百年之祀的主因。廣澤尊王最初是以“孝子神”的身份出現的。自坐化成神後,廣澤尊王信仰就在民間傳播開來,並備受歷代統治者敕封加爵。為了尊崇廣澤尊王地位,民間還增添了龐大的家族群體——“十三太子”,形成一個著名的信仰圈,至今已曆一千餘年,其核心精神就是孝義仁愛的儒家思想。大行孝道的傳統美德和充滿神奇的美妙傳說,使廣澤尊王成為福建的五大地方神之一,造就了中國宗教界一種獨特的民間信仰,這就是影響力頗大的“廣澤尊王信仰文化”。
位居詩山公園內的龍山宮(俗稱下庵),是郭忠福圓寂前母子棲身之所,是郭忠福晨昏侍奉母親之址和孕祥之地,也是世界各地廣澤尊王宮宇的祖居;而千年古刹鳳山寺(俗稱頂庵),是郭忠福十六歲坐化成神之舊跡,是全球供奉廣澤尊王的祖庭。香火播及世界,據悉,僅臺灣就有282座廣澤尊王分寺,東南亞多達650餘座。每年慕名而至詩山朝聖旅遊考察交流的團體和個人,有百萬人次之眾。可見,廣澤尊王信仰對增進全球的中華民族認同感,強化同胞凝聚力,對維繫海峽兩岸民眾的深層情感,促進祖國和平統一,建設和諧海西,服務僑鄉經濟,對傳承家鄉優秀文化,弘揚“濟世利人,慈愛和同”的精神,共建和諧社會等,都有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
金秋十月,作為香港閩籍社群重要力量的約
2萬名旅港詩山鄉親,將隆重成立香港廣澤尊王慈善基金會。這樣,詩山和香港在弘揚宗教文化上將有更多遙相呼應的平臺,相信廣澤尊王信仰圈的效應,將更加國際化,規模效益也會更加明顯。
無須再贅述詩山古鎮的文化風貌,因為歷史淵源與時代意識交匯一體的詩山人,對這方熱土投入的摯情,是無以解開的深深的情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