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泉港區民間故事 《
一 》 《
二 》 《
三 》 《
四 》
冤花唱曲
從前，惠北有一個生意人名叫連瑞草，他上京經商賺了三百兩銀子，就帶着這些銀子回家。在離家還有三日路途時，因爲走得太乏了，瑞草便歇在王小二的客店内。中午吃飯時，他不小心暴露了銀子。王小二見錢起歹心，那晚就在給瑞草吃的飯菜中摻了砒霜，害死了瑞草，并将死屍埋在天井角的地下。
兩年之後，天井一側的牆角長出一株奇異的花來。這花像活寶一般，人若去看時，花蕊會跟着人轉動，還會發出吹箫唱曲的聲音。奇花出現的稀奇事，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遠，每日都有很多很多的人來觀看。王小二就在牆角搭一間木屋，将奇花遮蓋起來，前來參觀的人要交五個銅錢才能進去。雖是這樣，每日來看稀奇的還是人山人海，王小二從中賺了不少的錢。
這日，瑞草的妻子千裏尋夫，來到這個小鎮，她聽到這件奇聞，心想：到那裏看花的人肯定來自四面八方，不如去打聽一番，或許會有夫君的消息。于是也擠在人堆中。她交了錢，随着人流進入木屋，來到花前。奇怪，别人聽到的是吹箫唱曲的聲音，而她聽來聽去，都是丈夫平時說話的聲音？
她想起丈夫至今音訊全無，生死不明，便忍不住傷心流了眼淚。那眼淚滴在奇花上，奇花卻突然枯萎了？圍觀的人一起作證，都說奇花被她哭枯了，王小二萬分氣惱，惡狠狠地扯着她，叫她賠償，說這株奇花是他的搖錢樹，日日可以進财。可她身上僅剩下幾文盤纏，怎賠得起“搖錢樹”，就被王小二扯到縣堂。
縣官聽了王小二的申訴後，覺得很奇怪，就帶着衙役到實地勘察。他叫衙役從長出奇花的埕牆角挖掘下去，發現了一條又長又白的花根，這花根順着排水暗道一直通到了天井角；再挖下去，發現了一具屍骨。原來，那花竟是死屍腐爛後長出來的。連瑞草死得冤，竟能自己報案？王小二一看事情敗露，知道抵賴也無用，便将害死連瑞草的經過從頭至尾如實招供了。
王小二最終被斬首示衆，聽說他死前說：“埕前生奇花，好事不如沒？”後來，這句話就流傳開來，它告誡人們，謀财害命的人，連花草都不會放過他的。
分海錢
從前有兩個兄弟，老大善良忠厚，老二陰險狡詐。兄弟倆都已成了親，老大結婚六年生了五個孩子；老二結婚四年，一個孩子也沒養着。老二想，這下我可吃大虧了，他夫妻兩個，我也夫妻兩個，出一樣的力，幹一樣的活，可以後家産都給幾個小侄兒撈走了，實在不合算？于是，夫妻倆将值錢的東西都打了埋伏，準備和老大分家。分家的時候，好的房子、家具歸老二，老大隻分得一間破房子和一些破爛的東西。
失去了老二的幫助，值錢的東西又都給老二分走了，老大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一群孩子也個個餓得面黃肌瘦。本來非常和睦的夫妻，現在也開始爲油鹽醬醋而吵開了。老大的脾氣變得一天比一天暴躁了，不是坐着唉聲歎氣，就是打孩子出氣。一天，他被妻子吵得不耐煩，悶悶地走到海灘上，那雷鳴般的海濤聲震得他頭腦嗡嗡響，他心煩意亂地長歎了一聲，真想跳下去一死了之，但又實在不忍心撇下那一群天真可愛的孩子。他百無聊賴地在沙灘上走着，走着，突然，“當”的一聲，他踢到一樣東西，俯身一看，卵石旁有一枚銅錢，便撿起來拭去塵土，隻見上面現出三個字：分海錢。他想，我一家窮得都快餓死了，一枚銅錢頂什麽用？順手一丢，扔進海裏去了。
“嘩啦？嘩啦？”隻見湛藍的海水向兩邊分開，中間現出一條平坦的大路，面前矗立着一座金光閃閃的宮殿，門口站着一群不倫不類的人樣怪物。“妖怪？”他驚叫一聲，拔腿就跑，不料海水合攏過來，已經無路可走了。他渾身顫抖不已，朦朦胧胧中聽見那龍頭人身的怪物和顔悅色地對他說：“今天貴客光臨，歡迎？歡迎？”旁邊突然奏起了鼓樂。啊？這不是水晶宮裏的海龍王嗎？老大見他們毫無相害之意，慢慢地放下心來。
海龍王攜着老大的手走進水晶宮，老大頓覺眼花缭亂，金閃閃、亮晃晃的，滿地都是金銀珠玉，連吃飯用的餐具也是金的、玉的。他看見水晶案上有一隻似貓非貓的東西，便問：“這是什麽東西？”海龍王說：“是‘應該有’。”老大想，“應該有”一定會捉老鼠吧？家裏老鼠四竄，要是有隻小貓該多好哇？他親切地摸着“應該有”那身光滑的絨毛，但不敢開口向海龍王要。海龍王似乎看出了老大的心思，笑着說：“你要是喜歡‘應該有’，就送給你好了。”
老大抱着“應該有”，連聲道謝，然後高高興興地走出水晶宮。在沙灘上，他又撿回那枚“分海錢”，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裏。回到家裏，孩子們看見他抱一隻貓回來，也很高興，個個圍住“應該有”逗樂。
妻子數落老大說：“人都快餓死了，還有心思養貓。”老大不理會妻子，将一些飯渣喂給“應該有”吃後，就去睡了。天亮的時候，老大迷迷糊糊地聽見妻子激動地叫着什麽，孩子們也吵吵嚷嚷起來。老大撩開蚊帳一看，“應該有”在桌上屙下一大堆黃澄澄、光閃閃的東西，那不是金子是什麽？
這一下，老大的日子越來越好過了，舊房拆了蓋新厝，破爛的東西扔了買新的，一家人再也不愁沒飯吃了。老二知道老大成了财主，眼紅極了，找到了老大說：“阿兄你敢是去劫财了？”老大“嘿嘿”笑着。老二說：“阿兄一向安分守己，爲何也做沒天理的事？”老大仍然微笑
，老二大聲叫道：“阿兄若不說清楚，就莫怪老二大義滅親了，到了公堂上你就再也笑不出了。”誠實忠厚的老大見老二發急了，就将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老二一聽高興得跳起來，迫不及待地問：“那‘分海錢’還在嗎？”老大點點頭，将“分海錢”交給老二。老二如獲至寶，二話沒說，急匆匆地跑到海邊，把“分海錢”往海裏一扔，海水果然向兩邊分開，海龍王如上次歡迎老大那樣歡迎他。老二急不可耐地向海龍王說：“像貓一樣的東西還有嗎？”
海龍王說：“有的。”
“是‘應該有’嗎？”
“不，是‘應該有’的弟弟‘不該有’。”
老二想，既然“不該有”是“應該有”的弟弟，那一定也會屙金子。他說：“送給我好嗎？”
“好的。”
老二抱着“不該有”興沖沖地離開水晶宮，路上，他又看見了那枚“分海錢”，心想，我要發财了，誰還希罕這個小錢？想罷便一腳踢去，“分海錢”也不知被他踢到哪裏去了。
一回到家，老二叫妻子煮一鍋米飯給“不該有”吃，他一夜都不曾合眼，坐在桌邊眼巴巴地盼“不該有”屙金子，可一直等到天亮，連金子的影子也沒見着。老二想，一定是沒讓“不該有”吃魚肉才沒屙金子吧？于是，他馬上跑去買了二斤魚、二斤肉回來喂“不該有”，誰知，“不該有”依然什麽也沒屙。“唉？怕是沒給‘不該有’吃飽魚肉，油水不夠，屙不出金子吧？”他就去買了五斤魚、五斤肉給“不該有”吃，并且此後每天都加重斤兩。别看“不該有”身體不大，可挺會吃東西的，老二買多少，它就吃多少，可就是不屙金子。老二原先還有點家當，但哪禁得起這樣折騰，最後連大米飯也供不起。
老二越想越氣，罵道：“可惡的東西，我家的老鼠都讓你給餓跑了？你把金子藏在肚子裏不屙出來就穩當了嗎？我摳也要将它摳出來。”他磨了一把鋒利的尖刀，對準“不該有”的肚皮猛紮進去，“咚”的一聲，從“不該有”肚裏沖出一陣惡臭，幾乎要将他熏倒。老二握着尖刀，大罵海龍王無道，打算去找海龍王算帳，無奈“分海錢”也不知道踢到哪裏去，他隻得捏緊鼻子，連聲大叫“倒黴？倒黴？”
吳永龍 講述 / 劉秋興 整理
九九歸零
相傳古時前黃普安村的後壁埔，有座規模宏大的齋姑庵。據說以前庵裏有九十九個修持齋姑，這九十九是庵裏曆代住持傳下來的定數，人數剛好時就不能再收，少了一個就得另請一名來湊數。這庵的神奇之處，就是庵裏的糧食都是由村後天山上的一塊“鴨嘴石”“嘴”中流出的大米供應的。隻有庵裏的齋姑去取，“鴨嘴石”才能流出大米來，大米不多不少，剛好供九十九位齋姑食用一天。這庵有了此等奇異之事，加上供奉的神佛很顯靈異，所以四方信徒皆前來朝拜，一時香火鼎盛，聲名遠揚。
庵裏齋姑晨鍾暮鼓，念經拜佛，雖然生活清淡，倒也不愁吃不愁穿，安穩過日。隻是每天到天山取米很艱苦，山路險峻，又要風雨無阻，所以都是由新來的兩名齋姑擔任，如有再來新人，才換去進來較久的一個。此舉一者讓初入佛門者知道這米雖然不必耕種，但也來之不易；二是讓其受到磨煉，以适應庵中清淡日子。
明朝正德年間，城裏有一個大官爲求佛祖庇蔭，硬将一個親戚派到這裏來每日焚香叩拜。本來庵裏已滿九十九人，但庵主怕得罪權貴，隻好破了規矩收下這女子。這位新來的齋姑照例要上山取米。然而崎岖的山路是官府千金從沒有走過的，第一天她磨破了腳掌好不容易上了山，到了山上一看，這鴨嘴石“嘴”裏隻有一個小孔慢慢地流出米來。一天等到晚，她們才等足第二天全庵所用的米。
這齋姑自認爲見多識廣，就動起了心思。第二天她就向路邊石匠借了個小鐵鑿帶上山，對同伴說：“我們把這鴨嘴那流米的孔稍微弄大一些，讓米流快點，不必一早等到晚。”那同伴已來了幾個月，每天都上山挑米，一身臭汗滿身泥，也巴不得米流快一點，就讓她去撬。可是撬來撬去，鴨嘴石的嘴卻絲毫不動，米還是那樣不緊不慢地流。
第二天上山時，這年輕的齋姑就向石匠借了個大鐵鑿和一把鐵錘，一到山上就忙活開來。她拿着鐵鑿狠鑿，可是石頭太硬，隻留下幾個白點，嘴孔還是無法鑿大。她一時性起，叫同伴扶住鐵鑿，自己舉起鐵錘猛砸一通。這下總算把“鴨嘴”弄大了，可是米一粒也沒有流出來。兩個齋姑左看右看，覺得奇怪：小孔能流出米來，鑿大了反倒流不出來？就折了根樹枝往裏面捅，卻什麽東西也沒有捅出來。一直折騰到太陽下山，一粒米也等不到，兩人隻好垂頭喪氣地回庵。
庵主一看兩人空着籮筐回來，大吃一驚，忙問爲何不挑米下山，明早等着做飯呢。她們隻好以實相告，庵主叫苦連天：“那是活穴，我們修善的人，六根清靜，不貪不厭，才能得天獨厚，現在你們貪心怕苦、急于求成，把那石鴨嘴砸死了，活穴已破，永遠不能流出米來了。真是天大的罪過？”
這些齋姑“不爲商賈不耕田，不煉金丹隻坐禅”，更兼不會化緣。由于斷了糧源，此庵每況愈下。鴨嘴石流不出米之後，庵裏的各種靈異也随着香客的口傳而消失，香客日見減少，齋姑庵迅速衰敗。年輕的齋姑另找生路，年長者隻得在庵中苦度殘生，沒過多久，一百個齋姑就一個不剩了。據說後來一個遊方和尚聽了這個故事，歎息一聲，道：“九九歸零呵？”原來前幾任庵主都懂得其中機緣，隻收九十九名庵姑，而那任庵主由于佛法不深，又膽小怕事，多收了一個，反而将齋姑庵百年香火毀于一旦。
張揚金 講述 / 連力東 整理
爲烈女卜卦
鹹豐四年（1854年）正月初三，義軍首領邱二娘入寺拜谒陸叔禅師。原來她不久要率兵進攻惠安縣城，特意化名前來讓陸叔禅師蔔一卦。
隻見邱二娘所蔔卦象乃第55重卦“豐”，離下震上。陸叔禅師眉頭緊皺，緩緩言道：“豐卦，亨、王假之，勿憂，宜日中。”
邱二娘一臉迷茫，說：“請高僧詳解之。”
“卦說，君王權增大，主無憂，然日中見主，蔽日的烏雲不斷擴大，竟至中午仍須點燭明路，出行因黑暗而折右臂。若論出行謀事，此卦兇極，南方尤甚，施主宜當慎之。”
邱二娘默然，杏眼中閃爍着一絲陰煞之氣。陸叔禅師心念一動，又贈其偈語雲：
“潮淹大橋，天道舛差；此生忌陳，命裏相克；乙卯歲兇，滿城桐花。”
邱二娘辭别之後，陸叔禅師對弟子悟慧和尚說：“此女一身英氣，來曆不凡，惜哉德曜無助，結果不善，乙卯之年，便見分曉。”言含頗多感慨。
同年四月二十四日，邱二娘與義軍另一首領胡熊率軍千餘，兵分兩路進攻惠安縣城，遺憾的是當天大霧彌漫，各地義軍見不到信号，未能協同攻城，終功虧一篑。正應了陸叔禅師在卦象中的“烏雲蔽日，出行因黑暗而折右臂”之言。惠安城折翎而歸，導緻烈王林俊再攻泉州城也以失敗告終。
此後，義軍的處境日漸艱難，軍師張爐和一些将領先後犧牲或被俘。在清軍的“圍剿”和收買兼施的危急關頭，義軍中的叛徒陳潮、陳大、陳橋暗中出賣，邱二娘等首領“俱獲置法”，于乙卯年（1855年）陰曆六月十四日被當時泉州團練局督辦陳慶镛判處“剮刑”（淩遲處死）。刑前，陳慶镛問邱二娘還有何話。邱二娘凝視着開得紅豔似火的刺桐花，仰天一歎，又複一笑：
“天意啊？陸叔禅師果然活佛？既然我命運天有定數，死無悔也？”
被朝廷視爲“妖婦”的邱二娘慷慨就義，時年僅二十二歲。由此，陸叔“活佛”的偈語已一一應驗。
劉秋興 搜集
石獅開口
很久以前，有個名叫陳阿二的小後生，與母親二人靠種西瓜過日子，因爲他種的西瓜沙瓤、清甜，遠近聞名，大家都親切地叫他“西瓜阿二”。
夏季的日頭甚是熱火，在地裏幹活的阿二口渴得嗓子都要冒煙了，他舔着幹燥的嘴唇，扭了一個又圓又大的西瓜，就要剖開來吃。阿母見狀，緊緊拉住他的手說道：“你千萬别任性，要是壞了規矩，咱母子就沒有活路了。”阿二的手無力地垂下了，是呀？母子二人租種了财主周半城的二畝田地，每年西瓜成熟了，都要先挑一擔好的送去給周半城嘗鮮，然後才能出賣。要是壞了這規矩，周半城把地一收回去，那他母子二人不去讨乞還有活路嗎？阿二咽了咽口水，喝了一大碗清水後，老大不情願地挑了一擔西瓜送去給周半城。
不巧，周半城這天出去收租了。阿二挑着西瓜就要往回走。“賣西瓜的，賣西瓜的。”猛然，他聽見有人在叫，一看，是周半城家的丫頭荷梅站在樓上向他招手哩。“賣西瓜的，我家小姐要吃瓜，快挑過來吧。”哦？是周半城的千金要吃瓜？阿二眉頭一皺，聽說這周小姐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加之周半城的财産抵得過半座城，故此，前來求親的人絡繹不絕，但都被周半城拒之門外。今天，何不趁此機會去看一看小姐的芳顔，以了心願？想到這裏，他高興地挑着西瓜，走進周府。
“這些西瓜好大呀？”一聲嬌滴滴的贊歎好比瑤池飄來的仙樂一樣悅耳動聽。珠簾裏，周小姐粉面藏嬌，眉目含笑，豈止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那神态，那舉止，就是天上的仙女也遜色呵？阿二看得呆了，“撲咚”，連西瓜從手裏滑落下來也全然不知。荷梅罵道：“你瘋了嗎？吓壞了小姐，你擔當得起嗎？”阿二這才傻傻地一笑，連忙又抱起一個大西瓜遞給荷梅。小姐吃着西瓜連連稱贊：“這西瓜真甜？真好吃？多少錢一斤哪？”阿二連忙搖頭擺手說：“不要錢？不要錢？”周小姐笑道：“不要錢？那你們種瓜的靠啥過日子呀？荷梅，拿三兩銀子給他吧。”
阿二接過銀子，感激得差點流出眼淚。往常送瓜來，周半城不是嫌這就是嫌那，拿不到銀子還得挨一頓罵，可今天……阿二想說又說不出，他深深地對小姐作了一個揖，這才戀戀不舍地回家去。
回到家後，阿二愁思綿綿，周小姐的音容笑貌老是在眼前晃來晃去。多麽美麗賢淑的小姐呵？她那悅人眼目的笑貌仙女也比之遜色，那副體諒人情甘苦的心腸更是暖人心呵？唉？自己要是能娶到這麽個妻子，就是來生當牛作馬也甘願。阿二整天茶不思，飯不想的，隻拿着那三兩銀子癡呆呆的端詳着，阿母看他形容日漸憔悴，整天如癡如傻的，心裏難過極了，她摸着阿二那瘦骨嶙峋的手，痛心得眼淚直流：“兒呀，你有什麽心事就對阿母說吧，千萬不要熬在心裏呵？”阿二隻是搖頭長籲短歎，阿母傷心地哭了：“阿母隻有你這一個兒子，你要是有個好歹，叫阿母怎麽好呢？”阿二這才長歎了一聲，将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阿母一聽吓得跳了起來：“唉呀？你是病糊塗了吧？”阿二說：“阿母，你别怕，你将媒人二嬸叫來吧。”阿母說：“兒呀，你千萬别傻想了，阿母日後一定請二嬸給你找一門好親事。”阿二說：“我此生非周小姐不娶，阿母，你就請二嬸去周府碰碰運氣吧。”阿母知道說服不了阿二，隻得噙着眼淚請二嬸來。二嬸一聽阿二要她去周府做媒，就叫了起來：“你敢情是瘋了吧？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來了，我不去讨這個晦氣。”阿二掏出那三兩銀子塞給二嬸，說：“二嬸，求求你辛苦一趟吧，我這兒給你磕頭了。”二嬸這才說：“也好，既然你有這個志氣，那我就厚着這張老臉去碰碰運氣了。”
周半城聽說阿二請二嬸來做媒，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呸？好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嘴臉，告訴這窮小子，我要金麻雀和夜明珠作聘禮，他有嗎？”二嬸吓得直咋舌，趕忙給阿二回話。阿二一聽，倏的跳下床來說：“我馬上去找。”阿母見他去意已決，暗暗流着眼淚給他整理行裝，二嬸也在一邊搖頭歎息。
到哪裏去找這兩樣寶貝呢？阿二記得小時候聽人講，海龍王那裏有夜明珠。于是，他就趕到海邊，一桶又一桶地舀起海水來。日複一日，月複一月，整整舀了一年零六個月。過路的人感到奇怪，問他道：“小後生，你舀海水干啥呀？”阿二說：“我要舀干海水，向海龍王要夜明珠。”
“哈哈哈？海這麽大，你舀得干嗎？”
阿二滿有信心地說：“我這樣不停地舀，總有一天會舀干的。”
恰巧這話被一個巡海夜叉聽到了，夜叉慌忙報給海龍王：“禍事來了，禍事來了？”
海龍王愣住了：“什麽禍事？”
夜叉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有個叫阿二的後生要舀干海水，向大王要夜明珠哩。”
海龍王也慌了，這可不得了，舀干海水，那水族就無處栖身了。
龜丞相說：“大王，你就送一串夜明珠給阿二吧。”
“對對？快給阿二送去夜明珠。”海龍王急忙叫夜叉給阿二送去一串夜明珠。
現在隻缺金麻雀了。據說，世間隻有一隻金麻雀，它栖息在深山密林中。阿二揣好夜明珠，帶着幹糧，又去尋找金麻雀了。一路上，跋山涉水，說不盡的霜風露雨；忍饑受寒，受不盡的千辛萬苦，但他從不叫一聲苦，這樣，又整整走了一年零六個月。
金麻雀呵，你在哪裏？阿二揉着麻木的雙腿，眼睛仍不住地四處張望。突然，前面的林中透出一陣奇異的光彩，他急忙向前奔去。隻見夜莺擺尾，孔雀開屏，鳳凰起舞，連醜陋不堪的烏鴉也沖着那隻金燦燦的鳥兒大聲叫喊：“金麻雀大哥你好哇？”金麻雀？？阿二心尖一抖，狂喜地撲過去，金麻雀發覺有人，“呼”的一聲飛走了，阿二急忙追去……追了一山又一山，追了一嶺又一嶺，追得金麻雀翅膀發軟，慌亂中鑽進一座古寺門前的石獅口裏。阿二欣喜若狂，顧不得喘一口氣，連忙将手伸進石獅口裏，緊緊抓住金麻雀，不料剛要收手的時候，石獅的口突然合下來咬住了他的手。
原來，金麻雀是世之奇寶，凡跟它接觸的東西，死物也會變成活物，所以，石獅的頭也就變活了。阿二傷心地痛哭起來，對那些上寺燒香許願的善男信女哭訴着自己的遭遇，懇求他們去找他阿母來。當二嬸扶着阿母來時，阿母見阿二這副模樣，哭得死去活來，阿二勸阿母說：“阿母呀，兒這回是死定了，你不要傷心，要好好保重，來生來世，孩兒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好好孝順你。”阿母更是泣不成聲。阿二又對二嬸說：“二嬸，求求你再去周府一趟，請小姐讓我再見一面吧。”二嬸說：“周半城不會答應的。”阿二說：“你就說我要親自将夜明珠送給小姐。”二嬸無可奈何地走了。
周半城一聽阿二快要死了，高興得哈哈大笑；一聽阿二臨死前要見小姐一面，又氣得哇哇大叫；但聽二嬸說阿二要送夜明珠給小姐，他的心眼又活動起來。讓女兒與阿二見一面，就能得到夜明珠，天底下還有比這更便宜的事嗎？主意打定，他叫二嬸先去報信，随後暗暗吩咐小姐，拿到夜明珠就趕快回來。
周小姐下轎看見阿二那副慘相，心裏已是不忍，她姗姗上前，面對阿二，默默無語。阿二微微一笑說：“小姐，能見你一面，我受了千辛萬苦也高興。我是個快死的人了，如果能在臨死前吻一吻你的手，我死也瞑目了。”小姐臉色绯紅，羞澀得低下頭去。阿二歎了一聲，說：“我爲你整整受了三年的苦，才找到這兩樣寶貝，本想與你白頭偕老，誰知今天死在臨頭。小姐呀，我是爲你而死的，可你的心腸卻是這般狠哪？”阿二聲淚俱下，周圍的人也爲之動情落淚。小姐不由一陣心酸，不是因爲她，阿二何至落到這般地步，她爲阿二的一片深情所感動，默默地瞥了阿二一眼，真的伸出了手，阿二欣慰地一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忘情地、久久地親吻起來。
一個是千金小姐，一個是蓬頭垢面的窮小子，兩人當衆親熱，真是一件千古未有的稀罕事，“哇哈？”石獅也禁不住開口笑了起來，這當兒，阿二那緊抓着金麻雀的手急忙縮了回來，他高興得摟住周小姐跳了起來，阿母更是一個勁兒叫着“心肝寶貝”，二嬸忙去周府報信。
周半城見小姐與阿二一同回來，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但一見阿二手中的夜明珠與金麻雀，雖有氣也不敢發出來，何況，衆目睽睽之下，女兒的手還讓阿二吻過哩？無奈隻得對着阿二叫了一聲“賢婿”。
劉秋興 搜集
金溪生救人得嬌妻
金溪生是個單身漢，家裏很窮，靠賣豆腐爲生。他的相貌又黑又醜，但心腸好，隻要有點餘錢，總愛資助那些比他更窮的人。有一日，他挑着豆腐來到村口，遇到一個乞丐，乞丐哀求道：“我已三天三夜沒吃東西了，你救救我，将這擔豆腐讓我吃吧？”金溪生說：“可以呀，你就吃吧。”乞丐真的将這足足有四五十斤重的整擔豆腐吃得一幹二淨。金溪生隻覺得驚奇，卻沒有半點懊悔。乞丐感動了，說：“金溪生，我實話對你說吧，我能預知未來，知道你們這個鄉村不久就要遭大水災。你趕緊把家搬到後山頂，每日要到陳員外的府前去看那兩尊石獅，如果石獅的眼睛流出血來，就趕緊往山上跑，這樣才能平安無事。”說完，化作一陣清風不見了。
金溪生知道自己遇到了仙人，他遵照仙人的指點每天都去看石獅子，陳員外的婢女感到奇怪，便問：“金溪生啊，你每日來看石獅子要幹啥？是不是想跟獅子結婚？”“我實話對你說吧，我在看石獅的眼睛有沒有流血。若有，就要發大水啦？”女婢笑着說：“你從哪裏聽來這個謠言？石獅的眼睛哪會流血？”金溪生不聽她的，還是每日來看石獅。女婢看了，隻暗暗好笑，有一天故意在石獅的眼睛上抹上幾滴紅水。
第二日，金溪生看見石獅眼睛紅紅的，就趕緊往山上跑，邊跑邊喊：“大家趕緊跑啊，要鬧大水災了？”然而衆人以爲他發瘋了，根本沒人理睬他。想不到隻過了一個時辰，突然天昏地暗，雷吼電閃，下起一場罕見的大暴雨。暴雨連續下了七天七夜，周圍幾十個鄉村全被大水淹沒，大片土地成了汪洋大海，無數鄉民浮屍水上，慘不可言。金溪生被困在山頭上，自己也處在生死難蔔的恐懼中。這時他看見近處水面上一隻老鼠爬在一塊木闆上，被大水沖卷得忽沉忽浮，他便将那隻老鼠救了起來。接着又救了一群白蟻和黃蜂，後來，金溪生看見一個男孩在大水中掙紮，他又将這個男孩救了起來。金溪生将這個男孩取名爲金溪龍，當作小弟來撫養。
大水退了，金溪生繼續出去賣豆腐。山腳下原來的幾十個鄉村已經被大水沖毀了，現在他要挑到幾十裏外的縣城去賣。十年後的一天，金溪生路經一座大山時，聽見半空中傳來“呼嘩呼嘩”的聲音，擡頭一看，隻見一個妖怪背着一個标緻的女子從頭頂飛過，落在離他不遠的一個山坡頂不見了。他感到很奇怪，歇下擔子，跑過去一看，咦，原來這裏有個洞，深不見底。
三個月前，金溪生就聽說京城相爺的千金小姐在後花園賞月時突然被一陣黑風卷走，相爺四處張榜，探求小姐的下落，并許諾誰能救得小姐，便将小姐嫁給他。現在，金溪生看見了妖怪和小姐，又發現了地洞，就急忙趕到城門口，将那張榜揭了下來。
知道相府小姐有了下落，縣官非常歡喜，決定帶兵前去營救。第二天，金溪生、金溪龍帶着麻繩、籮筐、銅鈴在前領路，縣官和大隊兵丁随後跟着來到地洞口。金溪生自告奮勇要下洞，他對金溪龍說：“小弟，我拿着銅鈴坐在籮筐裏，你守洞口，指揮大家用麻繩慢慢将我放下去，我搖鈴，你們就停手，我若再搖鈴，你們就将籮筐拉上來。”金溪生下到洞底，摸索着進入内洞。湊巧，妖怪剛剛飛出去采野果，金溪生将小姐背了出來，扶她坐在籮筐裏，小姐說：“感謝你的救命大恩？請問恩人尊姓大名？”“我叫金溪生。”小姐将自己的一塊羅帕撕成兩半，遞了半塊給金溪生，說：“請收下這半塊羅帕，到時來相府找我，以羅帕爲記。”金溪生答應一聲，趕快搖起銅鈴，小姐被拉了上去。在上面的金溪龍一看小姐生得妩媚動人，不禁起了歹心，要占她爲妻。等金溪生被拉到一半時，金溪龍猛地大喊：“不好啦？妖怪來了，趕緊跑呵？”縣官和衆士兵一聽妖怪來了，哪管金溪生的死活，趕緊扔掉麻繩，隻顧護着小姐跑了。金溪龍乘機搬起一塊大石頭狠狠地對着籮筐裏的金溪生砸了下去……
再說在大石頭砸來時，金溪生突然感覺到有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将他和籮筐包卷起來，拉入洞内。金溪生死裏逃生，真像做夢一般，待他定神細看，才發現他身在一條白龍的尾巴上，剛才是白龍用龍尾将他救了。白龍說：“金溪生啊，我是一條犯過天條的逆龍，三百年前被鎖禁在洞裏受罪。半年前，我受罪期滿就要上天時，忽然飛來了一個妖怪，用一根伏龍鐵釘又将我釘在這裏。前段時間，這個妖怪又搶了一個小姐，想和她成親，那小姐死活不同意。現在我救了你，請你幫我把伏龍鐵釘拔出來吧。”金溪生二話沒說，用盡全身力氣，把那根大鐵釘拔了出來。過了一會兒，妖怪回來了，說時遲，那時快，白龍噴出一團火焰将妖怪活活燒死。白龍準備上天去，它叫金溪生扯住它的尾巴，一起飛出地洞。
金溪生來到京城，找到相府向門衛說明了原因，門衛将他迎了進去。相爺一看他生得醜，滿臉的不高興，說：“你可不要冒名頂替啊？你看那個冒名頂替者的下場？”金溪生順着相爺所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相府外挂着一個人頭，仔細一看，認得是他的小弟——金溪龍的頭殼？原來金溪龍恩将仇報，以爲砸死了金溪生，便跑來相府冒名頂替，想不到落個殺頭的下場。金溪生又傷心又欣慰，他說：“相爺呀，小民怎敢前來冒名尋死啊，我是真正救出小姐的金溪生。這是小姐親手送的半塊羅帕，請核對。”相爺接過羅帕，親自去問小姐。小姐将這半塊羅帕與自己的那半塊一合，剛好合成一整塊，就說：“正是我的救命恩人？”相爺說：“可是他生得太醜。”小姐說：“我沒嫌他醜，沒他就沒我啊？”“且慢，讓我去試試他的本事後再說？”相爺說着出來對金溪生說，“你既然能救出小姐，殺死妖怪，那必定是神通廣大了，我這裏有一大盆大豆摻小麥，限定你在今夜黑暗中将它們分别揀出，不得相摻半粒。”金溪生知道相爺故意刁難，卻也沒辦法，隻得硬着頭皮答應了。
那天夜裏，金溪生坐在暗房中，對着一大盆大豆和小麥，憑手指的觸摸，分呀，揀呀，漸漸地，頭昏了，人乏了，竟不知啥時呼呼睡倒了。到天亮醒來一看，唷喲，奇迹出現了：那一大盆相摻的大豆和小麥，分分明明已分作了兩盆。這是怎麽啦？原來，當年發大水時，金溪生救過的老鼠、白蟻、黃峰，後來都成了精，它們知道今日金溪生有難，便率領它們的子子孫孫前來幫忙。金溪生不禁大喜，趕忙将分好的兩盆小麥、大豆端給相爺檢驗。相爺一看，也呆了。
見一計不成，相爺又想出一計，說：“你既然救出了小姐，那肯定認得小姐了。那麽，我明日叫小姐和女婢都打扮得一模一樣，幾十個人罩着頭巾排成一行讓你認。認對了，就把小姐許配與你。”金溪生知道相爺又在刁難，一股怒氣往心頭上沖，正想拂袖而去，這時一隻黃蜂飛來在他耳邊說：“恩人啊，你明日認人時，隻認準我飛在誰的頭頂上，這個人就是小姐。”金溪生聞言不由轉怒爲喜，滿口答應了下來。第二日，他果然毫不費力地認出了小姐。
相爺至此無話可講，金溪生與小姐終于結成了美滿姻緣。
黃俊明 講述 / 黃炳瑜 整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