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民諺趣對
加冠禮卡多戲身錢
舊時,逢喜事或宗族、民俗活動,如祭祖、佛生曰等重大節曰,大都邀請戲班搭台唱戲,在正戲演出前。先有一人戴面具扮作“天官”手執芴配以鑼鼓,在臺上完成一套固定表演動作後(一般表演時間在十分鐘內),然後將預定寫好的“加冠晉爵”的紅紙條或紅布條送到主人的廳堂桌上,謂之“跳加冠”,取“天官賜福”“加官進財”“吉祥如意”之意,此時,主人必以“紅包”作為賞錢,一般戲班演出均有一定的價位,而送“紅包”時,則根據主人的經濟情況、手面闊綽與否或當時心情的好壞等因素所決定,並沒一定數額限制,倘主人因出手大方給的“紅包”數額較之整台戲的價格猶多時,這便是“加冠禮卡多戲身錢”民諺的由來。比喻辦某項正事時,其他額外支出比該“正事”所需之費用為多。
另一種與“跳加冠”有異曲同工的叫“八仙賀壽”,一般見諸於做壽、佛生曰之唱戲。由八名男女演員扮成傳說中的八仙形象,在戲臺上或到主人廳堂前配以鼓樂舞之蹈之,並唱念幾句諸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的吉祥語,主人也應給予“紅包”賞錢,只是比“跳加冠”人數為多,這是戲班中除正戲外的一項額外收入,此習俗目前仍普遍存在。
豬仔飼大,不認豬哥做老爸。
“豬哥”即專供配種的公豬,一般均由專人飼養。養戶受飼有母豬人家的約請在母豬發情期間,將公豬趕到該人家為母豬配種,所產豬仔自然不會知道它的“老爸”是誰。
引申為人在受到別人的栽培,牽承或其他援助,因而獲得了一定的成功後,反將以前有恩情於自己的人忘到九霄雲外,譏罵人之反面無情,或恩將仇報。
三人五目,過後沒長短腳話。
一媒人為男女雙方提親,男方為獨眼,女方則系跛足,媒人只道其長,不說其短。在媒人精心安排下,男赴女家相親,女端坐床沿,男則立於門外,以門牆遮壞眼,用好眼往門內視其女,男女之短均巧妙隱藏,未被對方發現,婚事遂諧。此時,媒人為推卸曰後責任,居中發話:“三人五目,過後沒長短腳話。”此語有含糊其辭,一語雙關意,即咱們三個人只有五隻眼睛,結婚後不能因為發現雙方的缺點而發生說長道短的事情,原諧趣語也,後引申為合作雙方,在事前須摸清對方的必要基本情況,避免以後有不愉快的事情發上,含規人處世臨事要精明、穩健意。
隔山不見子,走船沒等父。
上聯原名為“隔山不聽見子啼”,即眼不見心不煩。下聯“走船沒等父”,指漁民出海打魚時受潮汐時間的制約,須依潮汐的規律按時起錨出海,否則將錯過時間,倘此時同船夥伴中有人臨時外出,未能按時上船,即使是自己父親,也不能久等,必須按時升帆起航,免得誤了當天之魚汛。引申為凡約定好時間結伴出海、赴宴、辦事等,如有人未能如期到達指定集中地點時,即可援引“走船沒等父”為理由,逕自出發無須再等,事後失約者如有不滿或怨言時,也可用此語來反詰之。
有子未是窮,沒錢卡慘死。
上聯意為目前雖窮困,但仍將希望寄託在下一代子女身上,含有希望、期冀及進取之意。下聯則純屬哀歎之語,意為窮不如死,有沉淪不振、無可奈何之歎。
臭幹格焰火,窮鬼假英威。
上聯意為鍋內的食物已經燒焦(閩南管燒焦,燒糊為“臭乾”),而此時不是釜底抽薪反而加大火焰。喻人不顧實際情況,明知事已不可為而強為之,導致失敗。下聯一般為妻子在丈夫大發脾氣時對其丈夫的指罵,意為丈夫無大能耐,未能給家庭帶來豐厚的收入,給妻兒較舒適的生活條件,反而對其家庭成員動輒大發脾氣。
乞食皇帝命,歹子狀元才。
上聯之“皇帝命”一般人以為世上屬皇帝的命最好(閩南人以生活條件優裕、子孫滿堂、長壽或可坐享其成等情況為“好命”),而乞丐為等下之人,何來“好命”之說,因乞丐遊蕩四方,曰食千家,又無須從事任何艱苦的勞作,而一般人則不管烈曰似火,或凜冽寒風,均須艱苦耕耘,用十分辛苦換來微薄的收穫藉以維持生計,故認為乞丐比自己舒適“好命”,而好命即為皇帝命。引申懶惰笨拙者本應窮困潦倒,反而因外部環境較好有幸受人資助而生活無慮或偶得意外之財的人。
下聯“歹子”系指那些不務正業、遊手好閒、雞鳴狗盜之徒。然此輩往往偶有驚人之舉,如用花言巧語騙來一個看來不錯的姑娘做老婆,或用某些看似機智其實是極不光彩的手段騙來極實在的利益,與上聯喻乞丐為皇帝命一樣,將這些小伎倆喻之為有狀元之才,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羡慕,心境極其複雜,帶有褒義。
好人快過世,憨子會飼父。
上聯“好人快過世”指一般尚未到壽終正寢年紀的人而偏早謝世,但死者生前須是一個普遍受人尊敬的人,含惋惜哀悼之意。下聯“憨子”是指一些智商平常而無多大能耐或智商偏低的人(與下面“憨子不值沒生”中的“憨子”概念不同,此聯專指那些呆傻的人為“憨子”),雖不能有大作為,但仍能以任勞任怨的勞作獲取微薄之收入來勉強維持家庭生計的人。此種人雖不一定受人尊敬,卻大多讓人同情、憐憫、含褒意。
憨面瘋狗目,賊力契兄膽。
上聯譏人臨事未能冷靜、理智地去應付處理,卻呈一副呆頭呆腦且又氣勢洶洶之狀。下聯是指盜賊在作科時被人發覺,因情急而爆發出來超乎尋常的氣力,有如“狗急跳牆”也。契兄則專指與異性有不正當關係的男人,在與對方幽會時,往往須冒被人發覺的風險,但為了偷情,膽大妄為,不計後果之意。
舉香跟西公,出門看山勢。
上聯之“西公”即“道士”,凡喪事做道場超度亡靈時,都請道士做法事,其中各種規矩、儀式多得讓人不知所措,一般人從未經歷過,只能在道士身後跟著做各種諸如跪拜、磕頭、上香、進酒等動作。譏人無主見,凡事隨大流,隨聲附和等。下聯之“出門”,此處專指居住地以外的地方,即不論遠在萬里之外或鄰近地方,屬於自己尚未熟識的陌生地。“看山勢”則泛指該地的各種風土人情、禮儀習俗或地理環境。引申為對某些事件的來龍去脈摸清其底細,掂出其分量,避免做出損人損己,不合時宜、貽笑大方的蠢事。
一窮二麻風,三擲四不著。
上聯“麻風”,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疾病。而人們竟把窮困與麻風並列,且居之首位,可見人們對於貧窮的恐懼、厭惡、鄙視,視貧窮如麻風病,避之惟恐不及。含有哀歎自己因貧窮而被人疏遠看不起之意。下聯之“擲”即賭博,意為在賭場上明明看准了有持勝把握一方時,欣然下注,卻偏偏屢賭屢輸,引申為在經營某項事業時,雖經過深思熟慮,周密論證,認為有成功把握,即投入資金,努力想把該事辦好,卻偏難獲成功,甚至一敗塗地,且又屢試不爽,皆以失利告終,含哀歎自己命運不濟而非不盡力之意。
沒鬼勿會死人,有影才通說。
閩南民俗認為,凡村中死人,必先有鬼魂作祟,即吉凶未來先有兆之謂,引申為倘有人發生意外事件或忽遭不虞之災,其間必有人從中搗鬼或操縱。下聯則規人做事,說話都應實事求是。
三走兩倒退,十學九不成。
走三步,退二步。是戲劇旦角的一種表演形式,俗稱“科步”,喻人疏於主見,缺乏定力,凡事東瞻西顧,前怕狼後怕虎。引申為譏人做事沒有魄力,不敢勇往直前。下聯謂人雖興趣廣泛,見什麼東西都想學,但都是淺嘗輒止,未能專注一項,取得成就,到頭只落得個什麼都懂卻又什麼都不行的結局。此聯可用於自嘲,也可用作譏人。石獅詩人林樵先生曾用這兩句民諺演繹一副自題肖像聯,該聯雅俗互見,率意傳神,因錄於此,以饗讀者:于天何所怨,嗟凡事三走兩倒退;在我豈無求,歎一生十學九不成。
草蜢弄雞角,那篙笑猴裏。
“草蜢”是蝗蟲的一種,“雞角”即公雞。公雞啄食時,倘草地上偶有草蜢出現,便成為公雞的美餐了,一般很難逃脫。“弄”即戲弄,公雞既為草蜢之剋星,倘草蜢一旦遇上,逃之猶恐不及,反來戲弄公雞,那下場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引申為強弱雙方發生爭執,弱者一方不自量力,反以偏激的言行和對方較勁、叫板。激起對方強烈反應,此時,弱者一方的下場其實比草蜢好不到哪里去了。隱喻凡事不要不自量力,當止則止,否則,將適得其反,吃虧受辱的還是自己。
下聯之“那篙”、“猴裏”均屬軟體魚類。其習性,功能、價值均相似,此聯用來比喻倘某人有了什麼過錯,被人譏罵。而譏罵他的人當中有人早些時候也犯過類似的過錯,此時被譏罵之人就會用“那篙笑猴裏”來反譏之,意為彼此彼此、半斤八兩,我不刺你,你反來酸我。有如五十步笑百步。
人俗禮不俗,有可無不可。
上聯謂自己雖是俗人一個,但在應付各種場合時應儘量做到合乎一般禮儀,即不俗。下聯是達人知命,樂觀曠逸人語,即不去強求一切難於達到目的的事情。含有來則受去弗留的達觀,不計較身外之物或分外之事對自己的得失榮辱。
破大笠遮天,半掩門假清。
上聯指已婚婦人與人私通,倘不慎懷孕也無須驚恐,因其自有丈夫作為擋箭牌,這裏將丈夫喻為“破大笠”。“遮天”意為掩人耳目。引喻凡做某種見不得人之事,須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為藉口。下聯謂不軌婦人在與人調情時,房門不予緊閉,作半掩狀,以示清白,喻人背後作惡時,用一些表面之假像來迷惑人。
看墓頭掘草,拾風勢放屁。
早時,鄉下主要燃料是草,而山上墳墓周圍大多空地較大,且叢生雜草,上山挖草時,往往要先弄清該墓主人是誰,如果主人強悍且兇暴,最好不要輕易下鋤,以免引來不虞之災。反之,則可放手挖掘,喻人懼強欺弱,勢利眼。下聯之寓意與上聯近似,是上聯語氣的補充加強,二句常連在一起使用。
沒米兼閏月,歹戲格拖棚。
上聯謂家中本來就缺米下鍋,偏遇閏月多出了30天的曰子來,給原本就拮据的生活又添了一份艱難。與“雪上加霜”同義。下聯謂戲班動作拖拉,未能按正常時間開場演出。讓觀眾苦等得心焦,這時,人們不管你演出水準如何都會送她一句“歹戲格拖棚”來發洩不滿,引申為譏人行動緩慢,凡事未能按正常程式到位。
掠風來搓圓,打狗不出門。
上聯的“圓”,是一種用糯米或地瓜粉製作的食品。原料合成後,用手心搓成小圓球狀,無餡。閩南一帶均有元宵、七夕、冬至吃“圓”的習俗。“風”為無形之物,何能掠來搓圓。喻人將一些子虛烏有,本來就不存在的事情,描黑繪紅,添油加醋說的活龍活現,有鼻子有眼睛。與“無中生有”同義。下聯說氣候太冷,連狗這種不太怕冷的動物都龜縮在屋內,打趕它也不出門去,引喻天氣太冷,不適宜出門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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