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才叔
才叔,叫陳玉才,比我長兩歲,屬虎。按理,我們是同一輩的人。但按族譜輩份,他字行為“承”,與父親同輩,故稱其為叔。才叔于二〇一六年九月廿七日淩晨三時,不幸因病辭世,享年六十七歲。九月廿九日清晨,仙鄉陳氏宗親在他魂牽夢縈、寄滿深情的家鄉舉行了特別隆重的葬禮。仙鄉宗親紛紛走出家門送才叔最後一程。他的朋友們,聞此噩耗,不遠千里、百里,租車專程趕來為他送行。很多鄉親,不管認識或不認識,都自動加入執紼的隊伍,送葬隊伍綿延裏余,盛況一時,極盡了哀榮。
我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才叔會死的。才叔--死,從來也沒有人將這兩個句子聯在一起想過。才叔身體一直很棒的。六十多歲的人,一直生氣勃勃、熱力四射,他是那樣活潑的一個人,那樣剛剛站在壯年頂峰上的那樣一個人。他又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有著一副慈眉善眼的長相,尤其兩邊的眉梢,開始長出了幾根長壽眉。記得有一位業餘相師曾經指著才叔說,你是一個羅漢相,極象第十二羅漢:那迦犀那尊者。他做的好事善事多得數也數不清,他無論如何也是不能死的啊!但是,他卻真的走了。就那樣,突然地,闖出我們這個共同的世界,沉入永遠的靜寂。九月二十八,死訊傳來的那一天,不知震麻了多少朋友的心?
才叔供職于縣僑聯,叔叔是菲國僑領,才嬸是國家公務員、縣政府的局長,一對兒女又是那樣的懂事,事業又都有了成就……,在外人眼里,才叔是成功的、人生是圓滿的。但人所不知的是,才叔的身世卻是坎坷的。
才叔是不幸的。父親滋置公新婚不久從軍即捐軀抗日戰場,時年二十二歲,十八歲的寡母獨自撫育三子,支撐滋置一族門戶。才叔原系永春達埔卿園人,因家貧即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抱養。才叔又是幸運的,他的人生不缺少母愛。他遇到了現在的母親。母親視同已出,關懷備至。在母親的百般呵護下,才叔的童年、少年是幸福、甜蜜的。才叔自幼就非常懂事,就能體諒母親的孤苦辛勞,一貫的恭謹奉順,只要是母親說的,都是沒有條件地遵循;只要是母親需要的,無論何時何地,他都要想方設法地予以滿足,他被稱為事母至孝的永春孝子。才叔年過五旬時,有次醉酒深夜而歸,慈母睡不著覺坐等兒子,嚴詞責斥時,才叔跪地求母鞭笞其背,誓言改過,以減母憂。
有人說,才叔這一輩子最成功之處就是收穫了無數的友誼。他對朋友特別的真誠,用真心、重然諾、有情義。才叔有一句口頭禪:我來想辦法。他見不得別人悲苦、見不得別人遇到困難時那種求助的眼神。凡有所托,有求必應,慨然以赴,毫不猶豫。我們仙鄉窮山僻壤,沒有什麼資源,到縣城辦個事情,千難萬難。才叔在縣城工作,職位也不高。但在鄉親們眼內,才叔真熱心、才叔也萬能。別人千難萬難的事,求到才叔,還是那句話:我來想辦法。可誰又知道,他也要求人哪!也要動用平時用心培育的情誼、動用一切能夠用得上的人脈呀!對於才叔,同樣的也是千難萬難的呀!仙鄉的鄉親,不論姓陳還是姓郭,也不論是仙(鄉)還是夾(際),只要是在永春境內,不管遇到何種難處,都會去“找才叔”,辦證、尋醫、求人、請托,哪怕是象摩托車被扣這樣的小事,也都是去找才叔解決放行。
他到福州找我,多是為了別人的事;他的每一次喝醉,也大多是為了朋友和鄉親的請托。
才叔任職于永春僑聯,又因其叔是菲國僑領,他就利用這些有利條件,主動聯絡僑親,為家鄉建設而竭盡心力。無論是岵夾公路、仙夾中學、龍美小學的建設,還是仙鄉一橋一亭的修繕,等等,等等,無不凝聚才叔的努力和心血。我籌錢為家鄉修了一個體育場所,他非常高興,痛快地說,體育器材他來解決。他果然邀約了在縣城工作的鄉親,為體育場所配齊了所有體育鍛煉的設施。
我之于才叔,論歲數,應如兄弟;論宗親,他是長輩。但他一直把我當作兄弟看待。我無論是在福州工作,還是退休來到廈門。過一段時間,他都會叨念著要來與我聊聊。我們在一塊,也會小酌幾杯。有次在福州,我怕他喝醉了趕路不好,讓他帶上兩瓶酒,回去慢慢喝。不大一會,他們車行至永春外山鎮,給我來電話:“我們在外山,一起喝您送我的好酒。”他就是這樣的真性情。他對別人好,有好東西都要與朋友分享,也不會忘記別人對他的一點點的好。
九月二十八日,我趕回家鄉為他送行。到他停靈的地方要經過一片竹林。突然一條小青蛇緩緩地從我腳邊遊走過去。很慢很慢,完全不像平時我們見到的蛇,見到人都會很快的“嗖”地穿過,牠似乎還扭過頭看了我一眼。我至今仍堅信,那應該是才叔魂靈寄託的,表達了他對人間、對至愛親朋的十分不舍。
寫于才叔逝世二周年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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