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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潁川紀略二》的文獻價值

作者: 陳立明(美)  來源:陳鳳台研究  更新時間:2024年06月30日

新發現《潁川紀略二》的文獻價值

2024-05-03

最近,筆者從臺山《槎洲村族譜》發現有陳遇夫《潁川紀略二》抄本,此文為陳遇夫《涉需堂集》所未刊,是一篇佚文,彌足珍貴。

一、《潁川紀略》在修譜中的文獻價值

我們如果把《潁川紀略》兩文進行比較,則可發現前者所記為陳姓古代部分,後者所述則是陳遇夫當時的當代史。換句話說,如果說《潁川紀略》所載為陳姓的前史,則《潁川紀略二》所寫的是陳姓的後史。陳姓的前史,即使沒有《潁川紀略》的記載,我們還可以從其他文獻的記載加以考證;而陳姓的後史,如果沒有《穎川紀略二》留下的記述,則幾乎失傳或者說有失傳的危險。因當時處於明清易幟,社會動盪不安,兵㤺馬亂,則族譜資料容易流失;更嚴重的是當時處於“禁海”和“遷海”之時,陳姓遷流無定,族源派系紊亂難辨。所以,《潁川紀略二》開頭說:“甲辰有遷海之役,舉族流離,時先府君寓居城中,他務未遑,首著族譜。志曰:‘異日幸復舊基,則百代如見,如其不然,光遠而他自有耀,猶如派源,所自無忘一本之誼”。

案“甲辰有遷海之役”一句,是指清康熙三年(1664)頒行“遷海令”。

1644年清軍入關,定鼎北京,建立清朝,並非天下太平。清順治五至六年(1648至1649),鄭成功的海上反清武裝,相繼攻克閩南沿海地區,勢力擴展到廣東沿海。清朝封建專制統治者認為,這股反清勢力,“若無奸民交通商販,潛為資助,則逆賊坐困可待”。清政府為了繼絕這支反清武裝的軍需供應,實行“禁海”,嚴禁沿海“商民船隻”出海貿易,也禁止外國商船來華貿易,“不許片帆入口”。(《清世祖實錄》卷 102)清康熙初年,更由“禁海”發展到“遷海”,即不止嚴禁沿海商民出海貿易,而且強迫沿海居民內遷。清康熙三年(1664) 5月,清廷下令沿海居民內遷30里。陳遇夫說:“遷海之役,舉族流離”。短短八字,已傾盡遷海之苦。當時陳遇夫的父親陳佩璿內遷新寧縣城(今台城山頂街,放棄其他一切工作,認為當務之急是保存族譜。現在樣洲陳姓族譜,相對比較完整和準確,實有陳佩璿的功勞。陳遇夫後來重視陳氏族譜的研究,也與他幼受庭訓有很大關係。

《潁川紀略》說:“按石頭舊譜,則稱先世避金亂,由汴梁遷南雄……”。

在《潁川紀略二》又說:“族伯文學之士,始考系於石頭”。這裏的石頭,是指新會縣觀瀾鄉石頭村(今江門市棠下區石頭村),陳姓內遷時先到新會潮連(今屬江門市轄),再遷至石頭村。陳遇夫的先祖,就是在南雄內遷時,先遷至潮連,再遷石頭又由石頭遷到槎洲。弄清了這一條線索,則對於槎洲陳姓的源流和派系,可以弄個一清二楚了。

 

二、《潁川紀略》在臺山地方史研究中的文獻價值

《穎川紀略二》不僅在陳姓修譜有參考價值,在臺山地方史研究,也有參考價值。在臺山地方史研究中,最難也是明清易幟部分,臺山曾出過一部地方史,由於當時沒有看到《潁川紀略二》這一寶貴資料,對這一段歷史的記載,不可能那麼詳實。現在有了這篇《潁川紀略二》,他把臺山陳姓在清朝初年的九次歷史變遷,寫得十分清楚。要者陳姓在臺山的九次變遷,當然也是臺山地方史變遷的一個組成部分。有了這篇佚文的發現,便可以填補地方史研究的空白。這篇佚文還列出臺山許多村名,對臺山地名志的撰寫和研究,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當然,在這一方面的研究,我們也要本著實事求是的態度。如有人說臺山原名甯陽,就是出自陳遇夫的文章,實際是無中生有的。

臺山出有一份報導鄉情的雜誌,名叫《新寧雜誌》。這份雜誌在海外很受華人和華僑歡迎。該刊 2022 年第二期發表蔡鋒先生寫的《老解元陳遇夫》一文,他引了陳遇夫《新建青雲橋引》一文說:“甯陽粵隅地位,百峰屹雲霄,南溟浮日月,虎豹炳蔚,出沒而變化,蛟龍潛藏,隱躍而噴薄,遷徙不一,以建邑二百年而振興有待”。這是陳遇夫讚美臺山家鄉美麗的一段文字。而蔡鋒先生卻說是“陳遇夫命名新寧的美稱”。

案新甯置縣于明孝宗弘治十二年(1499),在新寧置縣 157年後,陳遇夫才出世。陳遇夫在此文中說“置縣二百年”,這是取其約數,一般超過一百五十年可以約稱二百年。“甯陽粵隅之地”,則明指當時早已有“甯陽”雅稱的存在了。在歷史上真正以甯陽為縣名的是在山東省,因漢武帝封魯恭王的兒子劉恬為甯陽侯,在金大定二十九年(1189)置設為甯陽縣。新甯置縣與出現甯陽這一雅稱,應是同時出現的,而不是陳遇夫命名的。民國時期,全國有四個縣名同名,都稱新寧。四川、廣西、廣東、湖南四省各有一個,國民政府提出改名,四省互不相讓,民國政府也沒有辦法,只好請歷史學家進行考證,以置縣最早的給予保留原名,其餘都改名。結果,湖南新寧置縣最早,保存原名,其餘四川新寧改名開江縣,廣西新寧改名扶南縣,廣東新寧縣城叫台城,境內有三臺山,遂取命臺山縣。美國三藩市有一個最大的會館,名叫“甯陽會館”,至今仍沿用“甯陽”之名,這反映了廣大華人對故土的深情。

 

三、《潁川紀略二》在遷海研究中的文獻價值

清初的“禁海”和“遷海”之役,是清政府對漢人推行的一種民族高壓政策。由於清朝推行“文字獄”,一些文人對“禁海”與“遷海”,都不敢留下文字記載,因這一記載很容易被目為發涉反清情緒。因此,給後人對這一事件的研究,造成很大的困難。六十年前,華南師範學院歷史系一位中國古代史的教授,根據大量地方誌資料,寫了一篇《廣東遷海考》的術論文。發表於華南師範學院學報創刊號,但示引起重視。1993年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簡明廣東史》一書,書中雖有《“禁海”、“遷界”複界》一目,也多語焉不詳,只提了“新寧”二字,其他都是一片空白。主要就是當時該書作者沒有看到《潁川紀略二》這一寶貴資料。此文開頭說“甲辰有遷海之役,舉族流離”。直書清康熙三年(1664)的“遷海令”,造成百流離失所。
《穎川紀略二》文中又更說述道:“不期壬寅(清康熙元年,1662)之歲,乃有遷移之事,近海十裏之村,徙入內地。赤溪、滂薄、白石、銅鼓、上下川等處,盡被遷移”。他接著說:“然猶其小者也。至甲辰(清康熙三年,1664),複近三十裏,時部院戶崇峻,提督楊遇明親視界邊。五月六日,在本筒經過,即以文逕、黃蛇塍插旗為界限日遷徙”。這是給當時遷海事件留下一部信史,因這都是作者的親身經歷,留下了第一手史料。

《潁川紀略二》又說:“予初九日即送眷屬出城,附近數十裏均屬界外,牽牛擔種,扶老攜幼,哭聲載道,慘不可聞。山賊乘機邀劫,陸行無路,乃航海至端芬,由端芬至三夾,始得抵縣”。陳遇夫接著說:“至七月,廣海郭都司清界,雕樑畫棟,拆毀無遺,誠千載之大變,亙古所未有者也。

至今設立墩台,分兵沿守,咫尺家鄉,變成異域”。這無異是對清朝遷海令的一封控訴書,這在當時是很大膽的,只有冒著性命的危險,才會寫出這些文字。如今看來,這篇文章不收入《涉需堂集》中,也是一種不得已之舉。

當然,《潁川紀略二》文中也把安西李定國這股反清武裝進入新會時,任命倪鼎為縣長,他寫下“時有偽官倪鼎到任”。加了一個“偽”字,因為處在“文字獄”的風頭浪尖中,不這樣寫是要殺頭的。但了寫李定國入粵時受到各方面勢力支持,也算是比較客觀的。

要者,陳遇夫在文末中把清初遷海事件與秦始皇築長城相比,築長城是防止北方異族匈奴入侵,這無異說遷海令是清朝初年滿族對付漢族的高壓政策。陳遇夫還把遷海與歷史上長平、新安二役相比。他說:“此也何異長平、新安時耶”。長平之役是指戰國時期秦軍攻陷趙城長平,坑殺降卒四十萬人。新安之役是指秦末項羽在新安,坑殺秦兵二十多萬人。陳遇夫之所以把遷海令與長平、新安之役相比,主要都是在慘字做文章,這實際也是對遷海令的血淚控訴。
當然,由於此文不見於《涉需堂集》,只見於《槎洲村族譜》抄傳下來的一篇佚文,所以文中記載,發現有次序,顛倒的地方,如開頭先說康熙遷海,後面才說順治饑荒,當為抄傳時錯簡造成的。對此,有待於進一步研究。

三藩市 陳立明

2024年 4月28日

 

潁源記略二(原文)

甲辰(清康熙三年,1664)有遷海之役。舉族流離。時先府君寓城中。他務未遑。首著族譜。志曰:“異日辛復舊基,則百代如見。如其不然。光遠而他自有耀。猶如派源,而(原文而誤,應改為所)自無忘一本之誼。”蓋傷之也。海禁既解。族伯文學化(原文化誤,當為之字)士。始考系於石頭。歸修族譜。昭穆秩然。深得萃渙之義。第世數不無傳疑。蓋未及詳核。

海歸,乃招募,給田盧,修圍塹,布排柵,荷戈枕戟者數年。壬辰之冬,又結西賊千餘,圍劫沖柴。自辰至申,不克而走。直至癸巳歲荒,殘黨消滅,而沛龍、權可猶在廣海,縣公申計,撫院批回與廣海會審二賊,監死,然後大患克除。舉族得以甯居。此五變也。不竟天未厭亂。癸巳歲荒,而族孽又聚眾百餘上廟,志圖轄穀抄家。予與叔宗時、應侯、弼公等議,約赴祖祠共推約長十餘人,又選義勇六十人,每月初,二十六約長至祠,凡事公處。若有橫暴不循理者,小則責罰,大則聞官,甚至作蹻鳩引者,查實鳴眾共誅之。號令既申,而逆黨潛消。後穀價日騰,每石值銀一兩三錢,眾議限取八錢。又糶至一兩六錢,眾議限取一兩。每徐滅減以濟公叔鄉里之貧乏者。由此緩急相貸,有無相恤,雖當爨桂食玉之秋,而受饑者亦無幾人。此六變也。

甲午秋,安西李定國從西粵乘勝舉高雷,進圍新會。深山窮穀之寇皆稱明朝。將官赴會城投見取劄。知縣淩必顯遂去。時有偽官倪鼎到任,又有汪巡捕到鄉,追征數年糧米。刻日取完。又征布征袋征夫共十餘款,應答不前,有總兵李常榮續到。鄉人惶駭,後清兵援新會,李定國敗去。汪巡捕回至沖蔞亦遁去。此七變也。

自後三剿新村,兩徵文村,大兵騷擾,賦役頻仍。而耕鑿不失,裏社之間猶嬉嬉然相聚也。不期壬寅之歲乃有遷移之事。近海十裏之村徙入內地。赤溪、滂薄、白石、銅鼓、上下川等處,盡被遷移。然猶其小者也。

至甲辰複遷三十里。時部院盧崇峻,提督楊遇明親視界邊,五月六日在本筒經過,即以文逕黃蛇塍插旗為界,限日遷徙。予初九日即送眷屬出城。附海數十裏俱屬界外,牽牛擔種,負老攜幼,哭聲載道,慘不可聞。山賊乘機邀劫。陸行無路,乃航海至端芬,由端芬至三夾,始得抵縣。至七月廣海郭都司清界,雕樑畫棟,拆毀無遺。誠千載之大變,亙古所未有者也。至今設立墩台,分兵沿守,咫尺家鄉,竟成異域。此八變也。
今屬遷移之後,田地盡為林莽,家貲亦已拋棄。間關逃出,囊橐幾何,而乙己又遭饑饉,壯者賣妻鬻子自行投兵,老者捐男棄女,轉死溝壑,道殣相望,餓殍盈路傷心哉。此亦何異長平新安時耶。此九變也。

今者僻居城隈,幸有先人敞盧,聊蔽風雨,麤衣糲食,以度歲月。士農工商一無所長,萬促滕終日無所事事。惟手卷書以教子,披往事以自慰。故於翡翠憫之暇,追憶曩時,身曆百變艱苦,備嘗之由,雖曰祖宗功德永及苗裔,然不可謂後人無救敗扶傾之策也。茲遷海之舉,乃開闢以來一二大事。蓋秦皇以遮胡遷西,北築長城。而今日以防海遷東,西築墩台。此二事,雖帝王之論興廢不與矣。予亦仰觀天意,徐以德聽之而已。今備曆前事,詳而志之。後之覽者,其亦知曆亂世之艱難,而不以吾言為虛也。

是為記。

潁源記略解元陳遇夫撰

注:

1.原文促滕應改促膝。

2.最後雖帝王之興廢,不與矣,漏了一個論字,應不與論矣。

3.原文甲宸應是甲辰。

4.原文開頭而自無忘一本之誼,而字應該改為所字。

5.原文癸巳歲饑應改為癸巳歲荒。

此文是陳遇夫還是他父親寫的不重要,《潁源記略二》是當時的當代史。

《簡明廣東史》廣東省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327頁“禁海”、“遷界”與“複界”,載雲:1662年(康熙元年)3 月清廷勒令廣東沿海的……恩平、開平、新寧、新會等二十四縣的居民內遷50裏,……凡越出界外者立斬,究竟內遷50裏的界限在哪里呢?只有《潁源記略二》才找到答案吧!

不同意見是正常的,批評也好,加深人們去思考!

三藩市 陳立明

2024 年 5月14日

 

潁源記略二(意譯)

《穎源記略二》是陳遇夫寫的還是他父親寫的,其實並不重要,《潁源記略二》是一篇很高水準的文獻資料,是填補清史、地方史的空白,有個別宗親對文言文不什理解,故我意譯此原文,供大家參考。

甲辰(清康熙三年,1664)發生遷海事件,原來清政府為了鞏固統治權,封殺沿海地區的抗清武裝勢力,強迫沿海人民內遷。這一遷海運動,陳姓受害最為嚴重。因陳姓從南雄珠璣巷南遷時,相約近水而居,故陳姓南遷後,多住在海邊。遷海首當其衝的當然就是陳姓。我的父親當時住在台城,一聽到遷海,便放棄其他工作,認為首要當保護好族譜。他寫道:“經過這一次遷海,如果將來能夠恢復祖宗的基業,有了一部完整的族譜,將來雖然經過百代,也好像都能見面一樣。好像我們在這處看到一點火光,就知道光源在那裏。有了族譜,後代子孫便可以從族譜中清楚瞭解派系的淵源,使大家沒有忘記同出一根的情誼”。由於族人都擔心遷海影響族系紊亂,故在遷海停止之後,族中長老推出有文化的宗親,考證出我們槎洲村,是從新會縣石頭村遷來的。於是到石頭進行調查,歸來後修訂族譜,昭穆輩份倒是十分清楚,但其中一些世代,一時無法弄清楚,因當時還沒有來得及詳細的考核。

海禁解除之後,清政府招募老百姓回去,分給田地和住所,修築圍塹,佈置排柵,以免海水氾濫,影響耕種。經歷了好多年的枕戈待旦的歲月,自以為可以安居樂業了。事實並非如此,遠在清順治九年(1653),有一支反清的武裝,大約有一千多人,圍攻沖柴。過了幾個時辰,圍攻打不下而逃走。翌年,又發生災荒,這股反清武裝無法維持下去,只留下沛龍、權可兩個頭目,仍在廣海一帶活動。後被捕入獄,卒於獄中。這時全族才得以安居,這是陳姓經歷了五次社會動盪的變革,才開始過安寧的日子。

但是,在社會動盪的年代,安寧是不可能長久的。兵亂過後,清順治十年(1653),又鬧饑荒,由於生活所迫,族中一些不肖之徒,挺而走險,集聚一百多人在廟堂,準備進行搶穀倉和抄家。我當時就與族叔宗時、應侯、弼公等商議,相約一起到祖祠議事,共推約長十多人,又選義勇六十人,在每月之初,二十六位約長同到祖祠,共同商議公事。如果發現有橫暴而不講理的人,罪小者則加以責罰,罪大者則交給官府究辦。如果發現在替盜賊帶路者,則全族群起而誅之。

由於嚴申號令,使這些圖謀不軌的人,也不敢那麼囂張了。族亂平後,又發生谷價日益騰貴,每石穀升至白銀一兩三錢。大家商議進行限價,谷一石定價為白銀一兩。但市場上的價格又飛升至每石穀白銀一兩六錢,又把限價調整至每石穀白銀一兩。我們這樣一再進行限價,是為了照顧那些貧苦的人。由於我們採取這些惠民的措施,並做到緩急相貸,有無互相接濟,雖在米珠薪桂的日子裏,而受饑的人也大大減少了。這是我族的第六次變遷。

明朝是在李自成農民起義軍的衝擊下敗亡的。可是,當清兵入關,建立清朝。農民起義軍從民族意識出發,轉而支持明朝。1664年福王朱由嵩在南京即位,史稱南明。這個南明政權就得到農民起義案的支持。清順治十一年(1654),張獻忠農民起義軍余部安西李定國,率軍從廣西進入廣東,乘勢直打高州、雷州,進圍新會。這支武裝所到之處,都得到當地不同勢力的支持,甚至潛藏在深山的盜寇,也插旗擁護明朝。新會知縣淩必顯,也去送信歸順。李定國任命倪鼎為新會知縣,又派遣一位姓汪的巡捕下鄉,追征數年糧米,限時交清。還有徵收布,被收布袋以及征夫,共有十多項。

百姓沒有答應,又派總兵李常前來追收。鄉人十分恐慌。後來清軍進攻新會,李定國敗走,那位姓汪的巡捕,回到沖蔞也逃跑了。這是我族的第七次變遷。

此後,清軍三次圍剿新村,西徵文村。大軍所到之處,無不騷擾百姓。

賦役頻繁,又不斷增收。在這種逆境之中,我陳姓的宗親,依然耕鑿不斷,裏社之間,也可聽到嘻笑的聲音。想不到清康熙元年(1662)又發生遷海之事,在近海中裏的鄉村,不允居住,全部內遷。臺山縣的赤溪、滂薄、白石、銅鼓、上下川等村,因都在海邊,全部遷入內地。這還是小事,更嚴重者,清康熙三年(1664),又下令再內遷三十裏。當時部院戶崇峻,提督楊遇明新自勘察邊界。五月六日,他們經過本筒就以文逕、黃蛇塍劃線,插旗為界標。限日遷徙,否則嚴加究辦。

我在初九那一天送家眷進城,發現近海幾十裏的地方,都被劃為界外,不准居住。那些被迫內遷的百姓,只見有牽牛的,有挑東西的,扶老攜幼,一路都可以聽到哭聲,慘不忍睹。在內遷的時候,又有山賊乘機沿途打劫。

陸路既然行不通,我就只好改道乘船,由海邊到端芬,再由端芬到三夾,才得以到達台城。

到了七月,廣海郭都司主持清界事務,那些雕樑畫棟的豪宅建築,也被盡行拆毀,變成廢圩。這一次遷海事件,是千年來的大變局,是亙古所未發生的事。清政府在內遷的邊地,修築墩台。這是陳姓經歷的第八次變遷。

經過遷海之役,原來的祖地,全部變成荒村莽地,雜草叢生。原來的家產,也被逼拋棄。有些人僥倖從間道逃出來,也兩手空空身無分文。這叫人如何生活呢?更嚴重的是到了清康熙四年(1665),又發生嚴重的天災,顆粒無收。即使強壯的男人,也被逼賣妻鬻子,自己走去當兵。老人就更慘了,由於生活無著,只好拋兒棄女,輾轉死於溝壑。當時呀!只見一路饑民相望,餓殍遍野。每提起這一件事,真是十分傷心。這使我想起戰國時期的長平之役,趙城長平,被秦軍攻陷後坑殺降卒四十萬人。又使我想起新安之役,秦末項羽在新安,坑殺秦兵二十多萬人。這次遷海給老百姓帶來的災難,看來也與長平、新安這兩起歷史事件,沒有兩樣。這是我陳姓的第九次變遷。

現在我僻居縣城偏僻的角落,幸有祖先留下一點基業,有一間簡陋的房子,可以避風擋雨。身有粗衣禦寒,精茶淡飯,總算可以維持生活。我這一個人,士商工商,一無所長。只懂得讀點書。在家中終日無所事事,便用自己這一點長處,教兒子讀書,以求上進。現在我記下這些往事,是在進行自我安慰。我身經九次變遷,總算倖存下來。故在現在生活相對安定的日子裏,追憶過去的苦難。親身經歷百年的艱辛,嘗盡了數不清的苦。

雖然說祖宗的功德,一直在庇佑後裔,但也不可以說,後人沒有一些救敗扶傾的妙策。

這次遷海的事件,乃是開天闢地以來發生的一二件大事。在秦朝的時候,秦始皇為了避開北方匈奴,遷到西方,又北築長城,以為屏障。今天清政府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則採取相反的行動,進行東遷,在西邊築起墩台。這兩件事,雖事關帝王興廢的大業,我們就不要多說了。我仰觀天意緩緩地以道德的標杆來談談而已。我所以要一一陳述前事,詳細的記錄下來,為的是要讓後代了孫看到我這篇文章,也可以瞭解歷經亂世的艱難歲月,而不要以為是我無中生有寫出來的。這就是我寫一篇文章的真意。

三藩市 陳立明

2024年 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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