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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我的父親陳思超

作者:陳小洋  來源:南安文學  更新時間:2011年12月01日

懷念我的父親陳思超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閱讀父親的遺作和記錄本以及他留給我的幾十封家信(自1995年 9月上大學至今,我一直是父親的牽掛)。2009年 2月 4日父親給我最後一封家信,“小洋、映月:寄去雨柔、雨和的預防接種證,附上南安實幼的評語。兩人都很聰明,在幼稚園班上排在前列……願她倆健康、活潑成長!願你們工作都順利!父親”。看著他熟悉的字跡,似乎還可以聽到他的諄諄教誨,我淚流滿眶。我當時並不知道父親病情嚴重,否則我就不會把雙胞胎女兒送回南安老家讀幼稚園半年,讓他老人家辛苦操心,再多自責的也沒用了。2009年 3月份父親來福州治病,醫生告訴我們手術只有 40%的成功把握。父親一直很樂觀,堅定能戰勝病魔,手術一周後,父親一句遺囑也沒留下,就這樣匆匆離開我們。父親去世已經一年多了,我時常在夢中與他見面。在這個世界上再也見不到他了,也許他已經到了另外一個極樂世界,沒有煩惱,沒有痛苦。

我的父親陳思超,出生於1946年農曆 5月 3日,2009年 3月27日去世,僅僅走過短暫的64個春秋。他的一生是平凡的,是一個平凡的人,平凡的小學校長,平凡的文化人,平凡的文史工作者。他首先是一名教師,從教近20年,擔任小學校長 3年。而他的學生遍及各個領域,他的教育理念是嚴格而又細緻的,首先教導學生如何做人,做個有用的人,要踏踏實實做人,認認真真做事。然後才是知識的傳授,他獲得過省、市優秀校長稱號。在對我們的從小到大的教育過程中,父親始終沒有強迫過我們學習,而是讓我們自覺地學習。他把“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樂作舟”,把學習的“苦”改為“樂”,教育我們愛好讀書,愛好學習。父親從教育系統下來到南安政協文史辦擔任副主任工作,對南安的文史資料一研究就是十幾年,他任勞任怨,坐得住冷板凳,獲得省、市優秀文史工作者稱號,幹一行,愛一行,專一行。父親每年都有一本文史資料編輯出版,通過一本本文史集見證著南安歷史、經濟、文化的發展。父親專門研究南安籍民族英雄鄭成功、上將葉飛將軍,愛國華僑黃仲鹹等等,經常有他獨到的研究專著發表。

父親很多思想都和他名字一樣“思超”,想超越,想超前。他曾說過,“悟是人對宇宙運行規律的感知,這種感知在人心清淨之後才能獲得,悟在腳下,悟在不言中,悟不能贈與,不能繼承,只能用心去體會,去探尋”。或許在他離世前他已經大“悟”了,否則他不會走得那麼匆忙坦然。對於學問,他認為“積學以儲寶,酌理以富才,研閱以窮照,馴致以懌辭”(也就是說,認真學習來積累知識,辨明事理來豐富才能,檢驗實踐來加深理解,訓練情致來運用文辭)。父親一生留下最大財富就是他對學問的研究和對文史的研究。僅僅對中秋之月,父親就可以從文學、歷史、哲學三大塊研究,洋洋灑灑數千字談談人文素養。以下是我父親的其中的一篇遺作《人文與月亮》,供品讀。

附:我父親遺作《人文與月亮》

 

人文與月亮

——中秋大佰島夜話 陳思超

中秋之夜,皎潔的月兒掛在高空,在這離金門僅三海裏的大佰島上,與參加文學筆會的文人們品酒賞月,講古論今,特有韻味。我不禁要談的題目是:“人文與月亮”。

通常說,文人是指會做文章的讀書人,在現實中文人也是“經濟人”、“政治人”。人文是指人類社會的各種文化現象,今晚要講的人文主要指文學、歷史、哲學三大塊。一個文人起碼要具有人文素養,即懂得文學、歷史、哲學的知識,有寫作能力,有對人類的愛心。我就借著月兒來談談人文素養。

 

文學與月亮

先講一個小故事吧:事情發生在抗戰時期某邊區,一個正逢星期六的中秋之夜。邊區中學的一名女教師穿過月光下的田野,到邊區政府找她丈夫,她丈夫是邊區的武裝幹部。明亮的月色,山村在月光下的朦朧美引發女教師的情感。她快步來到區政府,拉著丈夫往外走,嘴裏說:“快,出去看看!”她丈夫提著手槍,匆忙趕到屋外,問:“有什麼情況?”“你看:月色多好呀!”“什麼?唉,像個大燒餅!”她丈夫收起槍,回辦公室去了。女教師滿肚子不愉快,寫了一首詩曰:

  嫁與郎君不識情,卻把月亮當大餅。

  從今不盼禮拜六,良宵空枉值千金。

當武裝幹部的丈夫回宿舍,給她和了一首詩曰:

  天上人間兩樣情,你愛月亮我愛餅。

  月亮不能當被蓋,餓時一餅值千金。

這兩首詩雖然淺顯,但寫了月亮、大餅,形似而神異,有想像,有聯想、有浪漫、有現實。當然可以聯繫到文學因素。

文學是啥東西呢?文學是以語言文字為工具形象化地反映社會生活的藝術,包括戲劇、詩歌、小說、散文等等。文學作品來源於生活,表現生活,又高於生活,使我們看到比現實生活更本質的東西,一種理性的認識,一種對美的領悟。

我們頭頂上的月亮是一個存在的現實,完全看得見的。這個月兒初一、十五就不一樣,水中月和天上月也不一樣,或者有雲、或者起風、這月也不一樣。今晚我們在這裏看到的月色是在波光鱗鱗的大海上的月色,猶如一片碎銀朦朦朧朧浮動著。文學作品中有《荷塘月色》、《月光曲》、《花好月圓》等等。我想起李白的一首詩: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這詩寫得明白如話,而它濃縮了一種意境。假如你孤身一人在旅途中,望著天上的明月,與自己的內心說話,就更加體會這種意境,會產生一種思緒籠罩的感覺。當然每個人的體會不盡相同。這首詩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藝術的空筐”,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體會——“實的思想”。這“藝術空筐”是現實的濃縮提高,比生活更集中,使人得到一種欣賞、領悟、精神的享受。文學的功用是十分廣泛的,其最核心是給人享受、使人受教益。人們可以通過文學看到生活的典型,體會生活的本質。我認為,如果只知道天上有個月亮外,而不知道海上有月波,荷塘有月色、樹上、山上有月影,人的心中有豐富多彩的月魂,那麼寫出來的文章很可能片面的、單層次的、簡單化了。

面對茫茫大海上的一輪明月,面對金門島,遙想臺灣島,我來念幾句,表達此時的感情:調寄《一剪梅》思念對岸同胞

  海峽秋宵月又圓,翹首難眠,翹首難眠。

  金門大佰一波間,水也相牽,情也相牽。

  何日歸家喜事頒?歌舞蹁躚,萬眾歡顏。

  那堪相思複年年,愧對青天,愧對祖先!

 

歷史與月亮

歷史是指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發展過程,也指某事物的發展過程和個人經歷。簡單地說,歷史是過去的事實,過去的記載。在歷史面前,我是小學生。孔子說過,四十而不惑,大體是說四十歲後才比較不會上當受騙吧。鄙人四十歲後還覺得許多事弄不懂,特別是做文史工作,更覺得歷史像浩瀚的大海,留心處皆有大文章也。看來,板凳坐它十年冷,才能坐出點熱氣、坐出點味道來。

歷史與月亮扯得上關係嗎?過去的月亮與當今的月亮哪個亮?中國的月亮與外國的月亮哪個圓?其實,古時月也是今時月,外國的月亮與中國的月亮同是一個。然而,這裏面大有文章,古人是怎樣看月亮寫月亮的呢?“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鉤。”、“秦時明月漢時關,自古征戰幾人還?”詩句中的月兒寫在不同時代、不同情景,令人有不同的感受,這就是所謂的歷史背景。你起碼得知道,傳說中的嫦娥奔月典出何處?月下老人何時有了給世間癡男怨女的腳下系紅繩子的權力?更有那待月西廂的張生結局如何呢?懂點歷史,寫月亮才不會鬧笑話。月亮也講季節,春月朦朧,朦朧中飽含水汽;夏月涼爽,涼爽得可以相對而眠:秋月皎潔,皎潔得使人浮想連翩:冬月冰冷,冰冷得令人寒徹心脾。你說,歷史與月亮扯得上關係嗎?顯然是可以的。

因而,我想到歷史上的月亮,特別是中國的月亮。如果對於一種事物,你要寫它,而卻不知道它的過去,如何去理解它的現在,從何料想它的未來呢?我所說的中國的月亮,借說的是中國的歷史。當然,歷史是生動的,沒有一件事物是孤立存在的。同樣,我們講中國式的,就要實事求是地瞭解中國的國情,要知道中國過去漫長的封建社會給我們留下相當蕪雜的東西,它不會隨著那個時代消失而完全消亡,新社會就是從那裏脫胎而來的,仍然有著歷史的印記。我們做事情以及寫文章,要與時俱進又不要忘記歷史的滄桑。

說歷史,我也來懷古,乃是調寄《一剪梅》:

  大佰島懷古

  大佰興歌意氣揚,四野蒼茫,浩氣湯湯。

  自裁新曲頌家鄉,星漢荒荒,碧海茫茫。

  南邑健兒好漢當,載贄李郎,大木鄭郎。

  文韜武略看騰驤,興我家邦,壯我家邦。

順便說一下,李載贄就是李贄,南安榕橋人,明代傑出思想家、文人。鄭成功是民族英雄,武力收復臺灣功彪史冊。兩位都是中華民族傑出的人物。

 

哲學與月亮

哲學是什麼呢?哲學是關於世界觀的學說,是一種方法論,是自然知識和社會知識的概括和總和。哲學的根本問題是思維和存在,精神和物質的關係問題。我信奉的是辯證唯物的哲學,因為辯證講對比,唯物講實際,是第一流的方法論。

哲學與月亮有什麼關係呢?講一個比喻吧。夜晚,在莽莽的荒源上迷了路,不知道應該走向何方,徬徨之中,如果你抬起頭,看看月亮,就會分辨東西南北。如果沒有月亮,還有星空,望星空,抬頭望見北斗星,心中就會多麼充實,有了方向,有了希望。哲學猶如荒源夜空上的月亮或星空。你有了月亮和星空的知識,就能找出東西南北,就能知道太陽將在哪個方向升起。同樣的理由,在蒼茫的大海上,星空是一幅天圖,望著天圖可以知道自己的位置,為了到達目的地,應該向哪個方向行駛。方向性的問題是決定性的,迷失了方向,就會勞而無功,甚至南轅北轍,或者在原地上繞圈子。

我們每一個人的人生處境,並不是都是平坦、光明的順境,往往有著曲折和徬徨。一個人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甚至是面對迷宮之時,常常沒有人可以告訴你應該怎樣行走的。遊藝園內有一種迷魂陣,一旦走進去,不用心思索、尋找出路,繞了半天就是走不出去。記得在那“史無前例”的時候,真像走入迷宮,在裏面瞎折騰,不知哪條路線正確。迷糊就是不清楚,可以向天上看看,用哲學式的思考來分析問題,而後找准自己的位置。

最古最有名的詩人屈原面對疑惑,滿腔離騷,仰望蒼穹,發出振人新扉的“天問”。他向天發了許多的問,其中有句“角宿未旦,曜靈安藏”,就是說:“角宿值夜班,天還沒有亮,太陽藏在哪里呀?”自古以來,向太陽、問星星、問月亮都大有人在。我想,就在今天的月亮之下,一定有人問月的。說不定有的孩子會提出令我們難以回答的問題,比如說,什麼時候就有月亮呀?月亮要到哪里去呀?

寫詩作文,表情達意,不能自己頭腦昏昏的不知天南地北,卻要擺出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去哄人,這不行。我們首先要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站在什麼位置,這個位置與大局有什麼關係,以前怎樣走進去的,今後向何方?這就要經常望長空、知方位、明方向。先進文化,貴在先進;代表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是文化建設的最高層次。

夜深了,天山的月亮升得更高,顯得更明亮了。海風輕輕地吹,月光在海面上彈奏著一曲亮麗的抒情歌,溫柔的月光牽出一縷縷的思緒,此情此景,不吟一首好象對不起這輪明月似的。

調寄《破陣子》月下思念

  月下拂開愁緒,海邊醉裏歌吟。花似霓裳風伴舞,陣陣波濤撲我襟。悠悠聞古音。

  寥廊星空無垠,人生多彩憑緣。近慮遠思腸百結,隔水同為離別人。月兒知我心。

勸君再進一杯酒,明月還會有的。再過三個多小時,又要觀看海上日出。月亮走我也走,時間不早了,大家該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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