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陳公去思碑銘
元 王惲
至元三年,朝廷以衛之六城為先大王分邑,許就設監郡,敞府治,跨有鄘、邶,複為河朔一路。是年夏四月,河南尹陳公承命分符來蒞此邦。先是,衛並於懷,前守之良法美政,班班具在。然連率遠控者,盳洋而未之悉;子弟資授者,侵欲而無所顧。不期年,法防狃弛,群小氣橫,民遂殿屎。公知其然,思有以拊循振濯,扶剔奸蠧,一新厥民。既視事,乃緩其急張,不為小惠,持以大體,從宜處約,率以身先之。及前規當法者,仍遵而勿失。於是案簿棼者,井之而有綱;公吏讟者,肅之而趨事。教條既周,小大得職。
時自春及夏,暵不雨,秋種未覆,公曰:“龍見而雩,其可後乎!”乃齊居禱蒼山祠下,車甫還,甘澍需作,闔境沾足,秋乃大熟。既而監郡公聿來視師,為人詳靖明惠,樂於為善,一見公,歡然如平生,其承宣、注措、雲為之意,吻與公合,此倡彼和,如響之應聲。及其倅王君文斡,簡重諧讓,以之贊副會歸,政成化洽而已。用是德風草偃,翕然稱治。
初,共之西營,幕習不法,侵漁無時,民苦之,公以理將命,遂折其須牙,來就約束。又以毒民莫盜賊若,乃下令屬邑曰:“今而後,若輩一汙記籍者,以類別,如農者畎畆、商者市歸,俾督之營務,以恒厥心,時視其勤惰懲勸之。”果終其任,悉悛革不二為,致狴犴屢空。時熙春撤木萬計,當輦輸以東,陸輦之勞,汴、衛兩集其事,公曰:“汴大衛小,役與之埒,民將不堪!”力請於上,竟以汴輸之河漘。且遣軍士三百,整桴而下,我止壅遏水勢而已。無幾,治甲令下,頗急,官易牛革,鄰道例配科民間以辦,農至解耕牛以屠,猶有不堪其輸者,公曰:“不可!”遂一易於市,既而眾相率來謝曰:“脫東鄰之禍者,繄明府是賴。”於是田裏盡樂安之農,暮夜有不扄之戶矣。
殷太師比干墓在部內,祭秩久替,公請於朝,遂載諸祀典。時秋陽再驕,繹享之夕,大雨,越明年,二麥倍常。噫!亦異哉!及再期,政平訟理,民安吏法。
一日謂監郡公曰:“夫政以風俗為先,俗以教化為本。今國家文治蝟興,百廢具舉,牧養元元,日就富庶,教所未至,實我之責。矧衛古稱多士,今者春秋釋菜,享獻無所,上無以副朝廷右文之意,下何以啟吾民向善之心?”遂大起孔子廟,內外具瞻,克壯于昔,諸生執經,鹹得依仰。既落成,有芝產殿梁,連莖秀髮,童童如蓋,僉謂邦君誠敬所致。由是而觀,其於事神治人,亦以至矣。公尤辦于先事有方,臨機應變,用儒飾吏,聽訟以情,理明氣溫,推見至隱,卒齊之以禮,不知缿筩桁楊為何物。故冤者抑者,每有所伸;強者暴者,日安馴服。至相戒曰:“陳公明良,不容奸欺,吾不可以過聞。”由是人興禮讓,風化大行,蔚然為諸道帥。朝廷嘉其能,擢充山東東西道提刑按察使。既趣裝,吏民祖道,填郛溢郭,炷香而頂,構彩而門,徒竊垂洟興感,因伸願借之心,至有攀轅遮道不忍使去者。
既乃衛民懷思,不忘求文于餘。予以鄉國盛事,敢勉為論撰之。愚竊觀西漢之名臣,如黃潁川、劉東海之為郡,而能績用章章者,皆由明允篤誠,遂懿厥德,故所居民愛,所去見思。況公自明而誠,勤強練密,以道自信,所謂推忠及物、眾瘼自蠲、懷我風愛、永戴遺賢者也。且為吏民作詩,庶幾紹甘棠23之遺音,以永衛人無窮之思。公諱祐,字慶甫,世為趙之甯晉人。
其詩曰:
維古作牧紛治稱,兩漢具載循與能。
趙張固猛德不勝,捄時沸炎多創懲。
漢家三尺世有程,下昧所守徇厥情。
一得千失例不經,陳公為邦大厥稱。
三年撫字猶鮮烹,頑則伊教孰汝刑。
執中以權適重輕,吏畏民愛政乃平。
會歸其極誠與明,籲嗟七月政報成。
戴其清靜民敉寧,裏門夜啟深春耕。
雨暘時若歲屢登,何以教之庠序興。
春風弦歌衛六城,槐陰幄帳掩訟聽。
圜扉無人秋草生,高軒北來障緹屏。
翩翩振鷺朝天庭,郡民祖悵繽斾旌。
昔何來暮今遽更,漢民借寇惠我氓。
我則不獲心乃煢,使君雖遠德日馨。
彼風僾兮我佩銘,願公壽福川方增。
坐之廟朝調鼎羮,流惠載使邑裏清。
我詩刻石亮有征,千載擬嫓甘棠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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