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門陳文史續考序
陳氏肇源於舜帝之後,為我中華著姓之一,對其氏族的繁衍、遷徙、發展;人物的事蹟、活動、貢獻;文化的遺跡、傳承、影響等的研究,是對中華民族發展昌盛史研究的一部分。而在歷史上聚族而居,累世不分家達三百餘年的“江州義門陳氏”,則是此昌盛史中閃爍異彩的一章。往事雖越千年,但其歷史影響、家族傳統、文化遺跡尚存,是一份珍貴的歷史文化遺產,很值得我們對其進行發掘、研究和總結。
南朝陳族裔月海先生,以其對義門崇敬景仰之心,尋根思祖之情,傾畢身之力,十多年來,一直以“挖掘、整理、考證義門歷史文化並澄清其內部史實”為要務,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五年前,他主編出版了《義門陳文史考》一書,既有義門陳族源及文化的概述;也有學界對義門陳的學術研究和考辨;還有義門陳留下的文化遺產及文物資料的彙集。如果說五年前的這部《義門陳文史考》重點在於資料的搜集、整理、考證上,則現在這部在他主編寫成的《義門陳文史續考》,已是超越了義門陳的界限,轉而對陳姓遷徙發展史中諸多重大有異議課題進行務實求真地學術性研究,成果斐然。例如本書“陳姓源流考述”及“潁川陳氏世系辨證”等章節,對陳姓史進行了系統的研究並有新的發現。就以義門史事來說,宋咸平五年戶部侍郎胡旦撰寫的《義門記》,歷來作為研究義門歷史的重要文獻,但是由於原碑早毀,後經諸譜、志轉抄,使其內容文字,多存歧異。月海先生一直關注于此,在《文史考》中,他以《江西通志》(卷一二三)所載《義門記》作了節選轉錄,並參照諸志、譜作了考證。而在此次《文史續考》中,又列“義門記解讀”,以迄今為最早的版本即明嘉靖六年《九江府志.義門記》為底本,對照《永樂大典(卷六千七百一)義門陳氏》中的《義門碑》有關記事,再比對原德化陳氏《宋咸平壬寅歲原序》等文獻,對《義門記》文字作出再整理和解讀的同時,並對其中的歧異,作了辨析;對其錯訛,作了糾正;對其缺漏,作了補充。使這篇歷史文獻,盡可能以其真實面貌呈現出來。
《義門陳文史續考》,不論在譜系源流分支、人物生平傳記上,還是譜志文獻的整理上,始終貫徹了上述這種務實求真精神,使對陳姓史的研究,在學術上提高了很大一個層次。綜觀《續考》這部四十多萬言的力作,呈現出了多個方面的特色:
一是以史為據,廣征博采:縱觀陳姓史事,自胡公媯滿受封陳侯以來,己逾三千多年,有上千種陳氏宗譜所記,常常是一事多樣,莫衷一是;或者是有人缺事,張冠李戴。《續考》則以史籍記載為基礎,結合碑刻墓誌及時人相關著述,再參之以諸譜所載接近真實者,加以考證而定準之,如本書第八章“潁川陳氏世系辨證”中的諸考證內容,論之有據,客觀嚴謹。又如南朝陳宜都王叔明五世孫、唐右補闕、翰林學士陳兼,其事蹟史載甚少,而《續考》在“陳兼生平事略”中除了引用《元和姓纂四校記》及《新表》外,還從陳兼友人高適、杜甫、賈至、獨孤及等人的詩文著述中,從唐人李華、裴霸、柳宗元等作品中的相關記載,再參以《錫邑毗陵陳氏宗譜》、湖北石首及江西高安舊譜、以及西昌《柏林羅氏族譜》等,勾沉出了陳兼的生平事蹟,列出陳兼生平年表,其徵引廣博,考證至精,發前人之所未發。類似的勾沉發微之作,累累見於《義門陳文史續考》之中,歎為觀止!
二是為取真諦,上下求索:為了尋找史證和有價值的譜牒資料及旁證,揭示歷史真相,月海先生與新起之秀陳剛不但跑遍了全國各大圖書館,同時還跑遍了大江南北陳姓的集居地,查詢老譜,拜訪耆老,考察歷史遺跡與文物,用實地遺存與文字記載相參證,去偽存真,以求得事物原貌與真諦。如在“‘三堯’之研究”中,對北宋著名的輔佐大臣陳堯叟、陳堯佐、陳堯咨三兄弟事蹟,史載雖詳,然對其祖源、遷徙、籍貫,其說各異。四川閬中《陳氏族譜》謂其祖志能因“避隋難遷居閬中西水”;歐陽修《陳堯佐碑》則雲其“五世以上,為博州人,至高祖翔,當五代時,棄官,家於閬州之西水”;《宋史.陳堯佐傳》稱“為閬州閬中人”。然《續考》則依據閬中河溪鄉新出《宋陳安祖墓》所載“王建入蜀,辟為從事。為建陳逆順,忤建意,出為閬中新井令,因棄官居西水”。糾正了族譜中的錯誤。又如閬中《陳氏族譜》和明嘉靖《保寧府志》均載三堯的墓葬在“南部”(元以後西水屬南部縣),而河南新鄭城北又有“三宰墳”,其地又名“陳宰相村”,月海先生親臨其地調查,按史籍所記,此地有“三堯”父子及後裔九座墓,“今僅見其七。其中文惠公堯佐墓原碑尚存,從碑石中依稀可見其文”,同時還考察了宋真宗為“三堯”之父省華墓區敕建的“崇孝寺”及陳堯佐在滑縣境內的“陳公堤”。由此可證“三堯”墓在新鄭為實,在閬中是虛。尤為可貴者是,作者盡可能將求索所得成果,用圖片加以展示,與讀者共用,這無疑也為本書增色不少。
三是標準客觀,判斷科學:陳氏宗支發展,因年代久遠,在諸譜中常出現世系缺續、甚至一代相隔四、五十年,顯然不實。面對此,《續考》在“陳姓源流考述”中提出“以史為據,運用時間這一標杆考證空間”,來審視舊譜中各派世系表。這個時間標杆的標準就是平均每代間隔在28年±4年之間,這是“符合生命傳代規律”的,也是一種自然客觀的標準,他們用這個標準考證了陳國世系、陽武戶牖(含山陽瑕丘派)、田齊、潁川、南朝陳(即長城派)諸派的源流承襲,條析辨誤,並重新排列出諸派世系表,使數千年的陳氏宗族諸世系面貌更為清晰,也更接近事實與科學。對於世系輩份,《續考》還提出了一個帶規律性的標準,即古人取名以派行為定,如陳朝後主陳叔寶,諸弟均名叔X,其字型大小均為X;如果是單字名,兄弟之間的名字都會用相同偏旁或部首作派行,如“鏞”和“鍠”;“伉”和“侍”等;而且其字型大小也共有一字,如陳旺字天相,陳曦字天升,一看就知其為兄弟輩。用這個標準去鑒別諸譜中的輩份,也可以糾正許多謬誤、還原真相。這些標準符合客觀實際,也是科學的。
四是分清是非,去偽存真:陳氏宗支遍佈海內外,自宋以後,留存至今的總譜、分支譜,不下上千種,其中良莠不齊,優劣並呈,以致是是而非者有之,錯亂失真者亦有之。《續考》通過譜、史比對考證,做了大量的分清是非,去偽存真的工作。如對義門顯祖伯宣,《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載伯宣有一弟名伯党,而《義門譜》則載伯宣有兄四人,《續考》的作者們經過實地考查,基本閱遍福建各地族譜,卻未曾發現福建有伯宣四兄長的後裔。經刨根究底,始知此說來自訛誤較多的明代《祁門大成宗譜》,指出“祁門大成譜將陳玨及其子的名諱穿插在伯宣祖父和其兄弟行中,造成世系混亂,影響了多數義門譜”。在對諸譜的比較中,發現《泰和柳溪譜》、《江蘇無錫譜》、《毗陵譜》、《修水龍峰陳氏鳳山支譜》、《無錫報本堂譜》等所載與《新表》一致,足證《新表》及諸譜為是,義門譜、祁門大成譜所記為非(參見《伯宣與伯党關係考》)。在史與譜之比對中,是否一切都以史為准?也不儘然。《續考》尊重的是真正的事實,如《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載:“伯宣子旺,字野王”,《續考》便提出了異議。對於陳旺為何時人?誰之子?《續考》列舉了五說,有雲伯宣孫者,亦有雲伯宣為旺孫者,諸譜各雲其是,亂象環生,真偽莫辨。經多方查證,始知陳旺是叔慎的五世孫,由潁川來,“浪跡匡廬,遂定居義門”。
五是搜集繁富,注解精當:《續考》歸納了十四章,比之此前的《義門陳文史考》七篇在結構上擴大了一倍,這是由於《續考》從文史角度搜集了許多原來未曾涉獵的內容,如“陳氏墓誌輯錄”一章乃為新增者,錄有墓誌27方、墓葬42座,對每方墓誌,除錄出全文、作出標校外,還以注釋與按語形式,隨文解讀,不僅集結了一批珍貴的史料,還為閱讀、研究陳姓原始資料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又如“陳姓源流考述”、“潁川陳氏世系辨證”、“義門內部多元結構辨析”、“還歷史真相”等都是新增的對陳姓以及義門陳歷史文獻的搜集,除整理標校外,還對其內容作出分析、評論,滲透著作者們的考證、研究與心得。
從以上五個方面的特點看,《義門陳文史續考》確是一部力作,可稱得上陳姓百科全書式的著作,代表了迄今為止對陳姓史以及義門研究的最高學術水準,它不僅是當代陳氏宗支重修譜牒的必備之書,而且也是運用歷史學、考古學、民俗學、人口學、倫理學、語言文字學等學科知識於考證中之重要參考書。
作為義門後裔而又從事史學研究和教學工作的我,對月海等諸位先生求真務實、鍥而不捨研究之執著精神,極為欣佩。從其考證和研究中,也深受其教益和感動。在整個研究進程中,凡月海有所訴示時,我總是盡力以支持。而今碩果新成,當欣然為之再一序。
族裔 陳國燦
二○一一年五月于武漢大學歷史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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