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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甯陳氏

作者:  來源:海甯市檔案局(史志辦)  更新時間:2016年03月09日

海甯陳氏

2013-07-20

一提到海寧的名門望族,即俗語說的世家大戶,人們很自然地會想到鹽官陳閣老家(一般都指的清代陳元龍)。這一家族,後代子孫興旺發達,有許多人做了大官,在全國範圍內享有盛名,也出了不少專家學者。因此,在近代著名史學家孟森先生所著的《海甯陳家》一書中,一開頭就講:

“清世談官閥、侈恩遇者,無不知海甯陳家。”

他還舉了陳氏後人、清代曾經做過上海知縣的陳其元的《庸閑齋筆記》裏談到的一件舊事:

清朝道光年間,陳其元的堂祖父陳崇禮,本來是一個地方小官,靠幫助縣官辦事起家。一次,不知怎的,突然受到道光皇帝召見。皇帝問起他的家庭出身,陳崇禮知道當時朝廷很注重科舉考試出身,自己既不是進士,也不是舉人,一點功名也沒有,很是緊張。急中生智,回奏皇上,自己是陳元龍、陳世倌的後代。對這兩位前朝閣老,道光自然不會不知道,當下微笑著說:“你原是海甯陳家!”就把他提拔為鹽運使(專管地方鹽務行政的官員)。以後又步步高升,一直做到福建布政使(從二品)。這樣的例子,在舊時官場真是絕無僅有。可見皇帝選用官員,也講究一個人的家庭出身。

寫到這裏,孟森先生不禁感歎:“則此‘海甯陳氏’之目,上自清代中葉以前,且語流傳於朝野,至君主亦襲其辭以稱之,可謂成一名詞矣。”這一情況,連深居宮廷的皇帝都知道,在民間自然更家喻戶曉、廣為傳揚了。

钜族鹽官高渤海

在《清宮詞》裏,有兩首和海甯陳氏有關。其中一首是:

“钜族鹽官高渤海,異聞百載每傳疑。冕旒漢制終難複,曾向安瀾駐翠蕤。”

(原注:海甯陳氏有安瀾園。高宗南巡時,駐蹕園中,流連最久。乾隆嘗擬復古衣冠制,不行。)

這首詞的第一句即指海甯陳家。或者寫成“陳渤海”,說的是陳元龍一族的渤海陳氏。钜族即名門望族。

眾所周知,在封建社會中,每一個姓氏都有一個郡名,不僅顯示這個姓氏的起源發家之地,也是區別等級的重要標誌。按一般慣例,陳姓的郡名是“穎川”,而陳閣老(陳元龍)一族卻自稱“渤海”陳氏,用了姓高的郡名,顯然是“別樹一幟”,表示與普通陳姓不是同族。據《渤海陳氏宗譜》(民初第七次重修本)記載:

“唐虞時我遠祖伯夷為四岳,佐禹治水有功,賜姓曰薑,賜氏曰呂……厥後太公封于齊,公族以王父字為氏,曰高,與齊為終始焉。至後漢渤海公為太守,而渤海之高大著……宋初盛于汴,南渡後盛之臨安。迨于元季,我遠祖東園公贅寧,二世而月軒公蒙母姓,曰海甯陳氏。”

這裏已基本上把來歷說清楚了。如果要講得更詳細一點,在《宗譜》的“摭言”裏也有談到:“扈駕南渡至臨安,第七世菊澗處士始遷海寧之岩門。宋亡,南江公遣其子易姓陳氏,嗣外舅陳公明誼,是為渤海陳氏始遷祖東園公(高諒),所居建趙家橋,號曰趙家橋渤海陳氏……累世與臨安、山陰、錢塘、岩門高氏互通譜系,視穎川陳氏則同姓不宗。”

簡而言之,是高氏的後代入贅陳氏。也就是俗語說的做了陳家的招女婿,生下的子孫就姓陳了,但是郡名仍用原來姓高的郡名“渤海”。

因此,按原來高氏的世系,如果從宋代高瓊算起,應該是這樣一代代傳下來的:

瓊--繼勳--遵範--永賢--光安--世英--選--翥--道隆--廣孝--文淵--光宗--弓--泗--諒

高諒(東園)是渤海陳氏的始遷祖,他生的兒子就改從母姓,取名陳榮(月軒),為渤海陳氏的第一代。

至於高諒怎麼會從仁和來到海甯趙家橋,並且成為陳家的上門女婿呢?有以下幾種說法。

據《宗譜.東園公傳》所載:

“公諱諒,故家仁和黃山。少從父南江公(高諒的父親高泗)肄業海寧東裏,陳公明誼無子,見而異之,欲妻之。南江公蔔之,龜坼(占卜時所灼龜甲上出現裂紋)。占者曰:‘不必問休咎(吉凶)矣。’南江公投之於河。有老漁攫而視之,曰;‘大吉之兆也。坼文彌布,具太極圖形。太極,萬物之祖,是一姓肇始,莫之於京(沒有與這可比的,形容大)。’南江公歸,遂委禽(送定親的禮物)焉。”

這裏說的是:高諒之父在決定兒子的婚事之前,曾經找過占卜的,事先測算這樁婚事是不是好。結果認為大吉大利,就同意兒子入贅陳家。

另一個說法,是陳氏後人陳其元寫的《庸閑齋筆記》中所說,與這稍有不同:

“始祖東園公諱諒者,明初居仁和之黃山,遊學至海寧,困甚。偶憩趙家橋上,忽墜于水。陳公明誼設豆腐肆於橋側,晝寢,夢青龍蟠橋下,驚起,見一男子方入水,急援之,詢知世族,乃留之家。公老無子,因以女女子,而以為子焉。”

這裏“晝寢夢青龍蟠於橋下”一節,顯然有些近乎神話,但是講高諒因遊學經過海寧,因困倦而在趙家橋上休息,不慎失足落水,被橋畔開頭腐店的陳明誼救起,則完全有此可能。因海甯從南朝顧歡那時起,教育事業就很發達。在元代,城東有著名的黃岡書院。陳明誼這時得以偶然遇到高諒,並招他為“上門女婿”,也完全合乎情理。

陳明誼的家族,本來屬穎川陳氏。從得姓時起,世系分明:

孟森《海甯陳家》書影

商均——遏父——滿——完——建——軫——嬰——寔——翔——省華——堯佐——襄——知源——序——謐——居貞——廷——夢賢——淑華——志寧——誠(字敬中,號明誼)

這一珍貴資料,亦見於《海甯渤海陳氏宗譜》。但自高諒(東園)入贅陳氏後,陳氏家譜中即不收入其先世,而以高諒(東園)為始遷祖,所生之子、二世陳榮(月軒)開始用母姓,稱海甯陳氏。

據陳氏後人、陳達人先生為文記載,清康熙帝曾御賜海甯渤海陳氏十六字排輩。此十六字為:

永世克孝,敬明其德,宜爾子孫,以匡王國。

實際上據《宗譜》記載,為陳祖苞時所定。又有續定十六字:佑啟後人,光被四表,九族既睦,彰厥有常。見渤海陳氏十五世孫陳賡笙《新修凡例》。

有清一代陳氏門第之煊赫,於此亦可概見。

海甯陳氏家譜,據《善本書目》所載,有陳元龍纂修、陳邦直增訂的清乾隆刻本傳世。

 

一門三宰相

自從高諒入贅海甯陳氏以後,陳明誼即“傾貲相助”(見宗譜),全力培養。二世榮(月軒)、三世亮(樂耕)、四世晃(賓暘)、五世經(南竹)、六世中漸(風山)、七世陳與郊(隅陽)、陳與相(虛舟)先後考取進士,門庭逐漸興旺發達。陳與郊官至吏科給事中,是我國歷史上著名的戲曲作家;陳與相官至貴州布政使左參政。到第八世至第十一世,則幾乎滿門顯貴:陳與相之子(八世)祖苞,官至薊遼巡撫;孫之遴(九世)是清初弘文院大學士;之暹之子(十世)敱永曾為工部尚書;陳與相的另一個兒子(八世)陳元成,有子(九世)之問、之闇。之問的兒子(十世)陳論曾任刑部右侍郎、陳詵曾任禮部尚書,孫子(十一世)陳世倌是文淵閣大學士、陳世仁、陳世侃都做過翰林院檢討。之闇的兒子陳元龍(十世),即當地人稱為“陳閣老”的,也位至文淵閣大學士。陳元龍的一個兒子(十一世)陳邦直,官翰林院編修;侄兒陳邦彥官禮部右侍郎……總而言之,在清代前期,對海甯陳家說來,確實是鼎盛時期,聲望煊赫。

由於大學士在清朝代行掌相職務,是內閣的主要官員,位居文官之首,也即官員中等級最高的“正一品”。一個家族中有三個人當過宰相(即大學士,或稱“閣老”的),在歷史上也確實不多。因此,“一門三宰相”就成為陳家的光榮史

這裏且分別說說三位大學士——陳之遴、陳元龍、陳世倌的情況:

陳之遴(1605—1666) 字彥升,號退之,晚年更號素庵。居海寧城中雙廟巷。生於明萬曆三十三年乙己(1605)。庠生。明.天啟甲子(1624)鄉試第三十一名,崇禎丁醜(1637)會試第二十一名,廷試一甲第二名及第。授翰林院編修,編纂六曹章奏。當時才三十一歲。意想不到的是家中卻發生了一樁飛來橫禍:他的父親陳祖苞,本來已貴為薊遼巡撫,再遷右副都禦史,奉命鎮守邊疆。不料在清兵突襲牆子口時,待到陳祖苞得訊發兵前往救援,城已失守。朝廷歸罪於他,把他免職又打入牢監。崇禎十二年(1659)七月初八日,陳祖苞在獄中服毒自殺(亦有一說為其子陳之遴所毒死),引起崇禎更大憤怒,連死者之子陳之遴也被株連:“以祖苞枉法,命之遴永不敘用”。這無形中為陳之遴仇視明廷、和後來降清埋下思想根子。雖然在崇禎十六年和十七年,明廷曾兩次下令恢復陳之遴編修之職,也給陳祖苞恢復名譽,但對陳之遴來說,已經無動於衷。他家鄉海甯百姓組織抗清隊伍,請他參加,也被他拒絕了。

清代順治二年(1645),也即滿清入關的當年,陳之遴率先降清,被清廷授為秘書院侍讀學士。三年後,又升任禮部右侍郎。順治八年,任禮部尚書。九年任弘文院大學士。可說是步步高升。在順治十年時,他以兩千兩銀子的高價,買下了本來屬於徐姓的蘇州名園“拙政園”,打算晚年辭官以後居住。

清朝開國之初,陳之遴在典章制度的制訂、重要政務的策劃、許多文告的起草等方面,確實出了不少力,得到了順治皇帝的重用。但傳說也有一些不得人心的建議,如主張“發(掘開)明陵以助軍餉”等。豈知好景不長,從清廷當政開始,降清的官員就形成南北兩派,各自擴展自己的勢力,打擊和排斥對方,其間以北派占上風。陳之遴屬於南派陳名夏一方。而當南派的領袖人物陳名夏被打倒之後,陳之遴更成為北派攻擊的對象,多次受罪,最終在順治十五年(1658)以“賄結內監吳良輔”一案被革職,連同全家百口,被流放到冰天雪地的尚陽堡,和兒子堅永、容永(直方。著名詩人吳梅村的女婿)、堪永等,先後死在關外,先前以重金買下的拙政園,一天也沒有“福氣”住過。死時才六十二歲。時為清康熙五年丙午(1666)九月十八日。在死去五年之後,幸虧妻子徐燦機靈,趁一次康熙出巡的偶然機會,跪在道旁,瀝血手書,“乞歸先臣骸骨”,又加她善於臨場應對,才得到皇帝特准,將陳之遴的屍骨歸葬家鄉。其墓在海甯東南高陽山上。

到乾隆年間,清廷還把陳之遴列入新編的《貳臣傳》中。所謂“貳臣”,就是指前朝官員在本朝做官的、不忠於一姓的臣子,死後還要加以貶斥和鞭撻。真個是“富貴榮華夢一場”!

陳之遴著有《素庵外紀》、《旋吉堂集》、《浮雲集》十一卷、《浮雲續集》二冊、《百一稿》八卷、《命理要言》十卷、《補遺》一卷、《命理要旨》六卷。

陳家第二個貴為大學士的,是指康熙年間受命為文淵閣大學士的陳元龍。

陳元龍(1652—1736)字廣陵,號乾齋。居瓦石堰(今堰瓦壩)。生於清.順治九年壬辰(1652)十月二十九日。太學生。康熙壬子(1672)順天副榜第三名,戊午(1678)浙江鄉試第四十三名,乙丑(1685)會試第二名,殿試第一甲二名(榜眼),授翰林院編修。

早在年青時,陳元龍就有“天資純粹,湛深經術。與人接,便饒氣度,樂道人善,煦若春風”之稱。十五歲時即進入北京國子監肄業,考試常得第一,在二十一歲那年考取副榜時,被主試官宋德宜(後任文華殿大學士)看中,選為女婿。當時,康熙喜用文學之臣為侍從,陳元龍學問精深,字也寫得好,不久即被召入南書房,跟在皇帝身邊,遵照皇帝意旨,起草各種詔命文書。由於所作都能合乎皇帝心意,因此一步步從侍講、侍讀、官至文淵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

陳元龍一生工作勤奮,也善於發現和選用人才。尤其是在擔任廣西巡撫期間。當地地瘠民貧,又加是邊疆少數民族聚居地區,各方面都落後于中原地區。他就任後,首先注重發展生產,改善人民生活,興修水利,儲倉積穀,創辦學校,移風易俗,前後七年,功績顯著。他甚至把家鄉海寧產的豌豆,也引種到廣西,很快得到推廣。當地人就把豌豆稱為“陳公豆”,知道它的本來名稱的人反而少了。

在幾十年為官期間,陳元龍在好些地方確也受到皇帝優待。如康熙曾命他在御前作書,當面嘉獎賜給他“鳳池良彥”匾額,並禦書一卷;問他家中堂名,為寫“愛日堂”賜給他;為他父母寫了“南陔日永”和“慈教貽庥”匾額,賜給他父親人參、金扇等物;到陳元龍八十二歲退休時,雍正賜給“林泉耆碩”醫額,解下御用朝珠給他掛上,又“賞給酒膳果品,著六部滿漢堂官餞送,沿途官弁迎送盡禮”;三年後,乾隆做了皇帝,又命令“恩予在家食全俸”(即享受原來的待遇)。

可是,歷來封建皇帝為了既要籠絡人心,又要使你害怕服帖,常常採用“恩威並施”的手法。在陳元龍一生的政治生涯中,也曾多次受到驚恐,吃過苦頭。

第一次是他三十八歲時,左都禦史郭琇奏劾高士奇、王鴻緒“植黨營私,招權納賄”,牽涉到陳元龍,說他與高士奇“結為叔侄”。康熙下令三人都罷官回家。幸虧陳元龍奏明事實真相,說:“臣族本由高繼陳,與高士奇叔侄,有譜可稽;且臣果結彼為勢利交,安得命之為侄?”這樣才使得康熙明白了原委,第二年給陳元龍“詔復原官”;

第二次是在陳元龍六十歲時,他正在吏部侍郎任上,突然從京城被外調往邊疆,擔任廣西巡撫。當時陳元龍本人雖無任何不滿表現,但他妻子宋夫人卻把這視為恨事,“愀然不樂者累日”。認為丈夫的兄弟叔侄,以及自己的姐夫、妹夫,有好幾個人都在京城為高官,這下丈夫“出為粗官”,自己怎麼有臉孔見人?看作是一種恥辱。也可能是憂傷過度,一個月後即與世長辭。待到七年後,陳元龍被調回京城、升任工部尚書(次年又任禮部尚書)時,宋夫人已不及見到了;

第三次是陳元龍調回北京之後,也即七十一歲那年。十一月間,康熙去世。雍正即位後,就命令陳元龍和其他幾位大臣,去看守景陵(康熙之墓),拿的仍是原俸。卻不料過了五個月,雍正接著又下了一道聖旨,說“陳元龍雖系年老一品大臣,朕念景陵緊要重地,特行遣往,伊當樂於行走,乃不樂往,若似罪謫者。此等之人,雖加恩亦不知感,其應得封典蔭生,俱不必給。”說他心懷不滿,一切優惠待遇都取消了;

第四次是雍正二年,雍正又說,據新任廣西巡撫李紱奏報,陳元龍在康熙五十三年,也即七年前廣西巡撫任上時,倉庫裏的穀子缺了四萬多石,合八十二萬四千七百多兩銀子,被各級官員貪污去了,陳元龍應追賠二十一萬二千多兩,限五年內繳納,並且不准以過去的捐款抵銷。這無異是一個猝不及防的晴天霹靂,一著更比一著厲害;

第五次是侄兒陳邦彥的飛來橫禍。雍正四年,發生了一起文字獄錢名世案,雍正命令在京大小臣工,只要是科考出身的,都寫詩批判。當時,陳元龍從小撫養大的侄兒陳邦彥已官至侍讀學士(一說為陳元龍的兒子、官為編修的陳邦直。兩人在有關傳記中,這一年都有“丙午罣誤鐫職”和“以詩不稱旨罷職”的記載),只因為詩中寫了一句“廊廟而今去一蕕”(薰,香草;蕕,有臭味的草,也比喻惡人。“一薰一蕕,十年尚猶有臭”,語出《左傳》。整句詩的意思是:朝庭裏現在去掉了一個惡人),本來意思很明白,不料雍正橫加挑剔,反而責問陳邦彥:“照汝看來,廊廟中還有幾蕕?”硬是罷了他的官職。這對陳元龍說來,當然也是很大打擊。

這樣又過了三年,直到雍正七年正月,陳元龍七十八歲時,也即在看守景陵七年之後,雍正才一反常態,把他調回來,同時把陳元龍的兒子陳邦直也從家鄉調來北京,恩授陳元龍為額外大學士。同月又命他為文淵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並且下詔免了他(在廣西任內)應賠的款項。

直到雍正十一年癸醜(1733),陳元龍八十二歲時,才獲准退休。

就在乾隆元年(1736)八月二十五日,也即陳元龍退休後的第三年、八十五歲時,因病逝世。賜諡“文簡”。最終走完了不平凡的人生道路。

陳元龍的一生,不僅為官時忠於職守,鞠躬盡瘁,在學術文化上也有重大貢獻。他著有《愛日堂詩集》二十七卷,《格致鏡原》一百卷等書。其中《格致鏡原》是一部專門探討事物起源的書籍。《四庫總目提要》稱“其采輯至博,其編次具有條理……體例秩然,首尾貫穿,無諸家叢蕪猥雜之病,亦庶幾乎稱精核矣!”近代英國著名科學家李約瑟贊稱《格致鏡原》是“一部有用的”“專門涉及科學技術史的小型百科全書”,他認為,在同類許多書籍中,這是“最好的”。

陳元龍還奉康熙皇帝之命,主編了《禦定歷代賦匯》,正集一百四十卷,為敘事記物之賦,外集二十卷,為抒情之賦,殘文逸句二卷,補遺二十二卷。這是一部搜訪歷代賦體文學作品最完備的總集。這部書的編纂,是康熙四十三年(1704)他以父病乞終養,受命在家開始編輯的,先後費了八年時間,並且得到范纘、黃之雋、姚炎等學者的幫助,到康熙五十六年(1717)才付刊刻。而到此書公開問世,已是雍正最後一年(1735)、他八十四歲之時,距離編寫之初,已有二十一年了,可見他工作態度的認真不苟。

此外,他還參與了另一部大型文集《全唐文》的編纂工作。

陳元龍也是著名的書法家。《昭代尺牘小傳》稱他:“元龍以書名”。書作以“縝密遒勁,兼饒逸氣”著稱於世。

(注:有關陳元龍的事蹟,亦見《耆獻類征》卷十二“宰輔門”引國史館本傳);《清史列傳》卷十四;《廣西通志》卷二百五十三;《國朝先正事略》卷十;《清朝書畫家筆錄》卷一;《清朝書人輯略》卷二以及《清詩紀事》等書。)

海甯陳家第三個官至大學士(或稱閣老、宰相)的,是雍正、乾隆朝的陳世倌。

陳世倌(1680—1758)字秉之,號蓮宇。禮部侍郎陳詵之子,陳元龍的堂房侄子。生於清.康熙十九年庚申(1680)九月二十五日。庠貢生。少年時就氣度凝重。十四歲補邑諸生,深得來自山東曲阜的顏姓老師器重。康熙壬午(1702)順天鄉試第七十一名,乙未(1715)會試第三十八名,殿試第三甲六十名。由翰林院庶起士授檢討。曾擔任過山東鄉試副考官,順天武鄉試考官,順天鄉試副考官。康熙壬寅(1722)那年,康熙皇帝逝世,適逢他的父親陳詵亦在同年逝世,他悲傷君、父,淚盡骨立,連初登皇位的雍正帝也為之感動,召見陳世倌,命他視學江西。後又禦書“躬勞著訓”匾額,賜給他的母親(按:此匾額尚存。展出于陳閣老宅),提拔為侍讀學士。雍正甲辰(1724)又特旨擢內閣學士,命令他到北京供職。在召見時,面告他已任命他為山東巡撫,並即日動身,因當時山東正發生嚴重旱災、蝗災。陳世倌一上任,即親自實地察訪,積極發動治蝗,獎懲嚴明。同時革除徵收田賦中的弊病,查補糧食損耗,築堤疏河,引水灌溉,勸導百姓,廣植果樹。又緝獲巨盜,平反冤案。雍正丙午(1726),他因母親病故,請假回家。假期滿後,朝廷改命他督修江南水利,因工程進展不快被停職,但很快又命令他督修吳淞江和白茆港。由於一切都合乎雍正要求,工作做得好,且不費民財,又要他去督修孔廟、孔林。雍正去世、乾隆登位後,任副都禦史,又從乾隆戊午(1738)年起,先後任少司農,吏、禮貳卿,總憲、大司空,至乾隆辛酉(1741)七月,為文淵閣大學士,升官之快,確是前所未有。以後經常派他負責治河一類工作。次年(1742)回朝。加宮保,特准在紫禁城騎馬。此後即在皇帝身邊工作,深被看重。

陳世倌畢生性情淡泊,平易近人,和平民百姓一樣,生活檢樸,穿的用的都不講究精美,幾十年如一日。但對民間疾苦非常關心。洪亮吉在他的《更生集》中,就記載著他親眼目睹的一件軼事,說陳世倌:“公每入見,凡涉民生利弊,痛切指陳,輒至流涕。上(按指乾隆皇帝)嘗顧謂侍臣曰:‘陳某又為百姓哭矣’!”說明皇帝也瞭解他這一回來的目的要求,和先前幾次一樣,總是“為民請命”。

陳世倌雖然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因為皇帝的心思難以捉摸,喜怒無常,過的日子也提心吊膽。如乾隆戊辰(1748)冬天,說他在辦理雲南巡撫參奏的一件公文時,“票審字誤”,即被罷官回家。乾隆並且一反常態,說:“陳世倌自補授大學士以來,無參贊之能,多卑瑣之節,綸屝重地,實不稱職。著照部議革職”,又說:“伊乃浙江人,而私置產兗州,冀分孔氏餘潤”,命令山東巡撫,“不准伊(指陳世倌)在兗州居住。”

又過了兩年,直到乾隆庚午(1750),陳世倌進京祝賀乾隆萬壽,才得複職。次年迎駕,還禦書“綸扉耆宿”賜給他(可笑的是兩年前還說他“綸扉重地,實不稱職”),並且複召入閣。壬申(1752)、甲戌(1754),兩任會試總裁。丁醜(1757)那年,時已七十八歲的陳世倌以老病要求退休,同時為母親改葬,才得到乾隆批准,加銜太子太傅,賦詩給他送行,並要他開春天暖時動身。到第二年春天向皇帝辭行時,又賞給他五千金,開筵席百桌,命令三品以上大臣赴宴,沿路地方官送迎。特准他退休在家,仍享受原來待遇。可是,這時的陳世倌身體已很虛弱,還未出門,即在乾隆戊寅(1758)三月十五日,病逝於北京家中。享壽七十九歲。乾隆特賜辦理喪事費用銀二千兩,加諡“文勤”。以後又四次派員墓祭。

陳世倌還是一個很有名的書法家。可惜也和陳元龍一樣,被政治上的名聲掩蓋了。

他一生的著述很多,有《學辨質疑》、《讀書管見》、《訓俗質言》、《仁愛叢說》、《養正初訓》、《閨範類編》、《呻吟語纂》、《都察院題名記》各一卷,《訓俗質言》三卷,《訓士學古錄》六卷,《宋十賢傳》十二卷,《建中錄內外篇》十八卷,《內篇》十四卷,以及《星學纂要》、《嘉惠堂集》等等。

從以上三個人的事蹟看來,除了陳之遴從最初的投降清廷、享盡榮華富貴,到最後落得個身敗名裂、慘死關外之外,其餘兩人——陳元龍和陳世倌,雖然位居“當朝一品”,可是在他們的一生中,也幾起幾落,終年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地過日子,真如俗話說的:“伴君如伴虎!”

 

六部五尚書

在盛傳“一門三宰相”的同時,海甯陳家還有“六部五尚書”的佳話。

所謂“六部”,即封建皇朝最高的中央行政機構,由皇帝直接管轄的六個部: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只是到了清末才有些改變。

吏部 主管全國文職官員的任免、考課、升降和調動;

戶部 專管全國土地、戶籍、賦稅、財政收支等方面的工作;

禮部 負責禮儀、祭享、科舉考試、教育、接待四方賓客;

兵部 主管武官選用、兵籍、軍械、軍令等方面的工作;

刑部 專管法律、刑獄事務;

工部 主管一切工程和工匠、水利、交通等方面的工作。

每個部主管的官員稱尚書,直接對皇帝負責;副職稱侍郎,有左、右兩侍郎。

在這六個部裏,海甯陳家有五個人做過尚書。這五個人是:

陳之遴(宏文院大學士兼禮部尚書)

陳元龍(文淵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工部尚書)

陳世倌(文淵閣大學士兼工部尚書、禮部尚書)

陳敱永(工部尚書)

陳 詵(禮部尚書)

這五個尚書,除了前面三人已有簡介之外,其餘兩人的事蹟也在這裏談一談。

陳敱永(1627—1681)字雝期,號學山。是陳之遴的侄兒,陳元龍的堂兄。生於明.天啟七年丁卯(1627)八月四日。庠生。順治戊子(1648)鄉試第三十九名,乙未(1655)會試第五十四名,殿試第三甲三十二名。授翰林院庶起士。曆左都禦史,晉工部尚書。《海寧州志稿.人物志.名臣》稱他:“服官二十四年,勤慎如一日。其任閣學也,上(按指康熙皇帝)嘗禦內閣,令約書治道之先。立書‘學二帝三王治天下之大經大法’十三字以進”。當時福建初平定,各方面的軍事開支浩繁,經費短缺,他卻上疏朝廷,請求免除百姓無力繳納的錢糧,得到批准。又上疏清朝廷表揚忠節,撫恤死難官員。對於建議開採(礦產)者,都大力給予支援。

陳敱永秉性厚道,為官廉潔。他父親被人陷害蒙冤,他願以身代。對繼母也竭盡孝道。按照朝遷定例,官員本人有功,子孫也可受到封賞,他卻把這優惠待遇讓給繼母所生之弟。自己甘願“貴而能貧”。當他五十五歲那年,也即康熙二十年辛酉(1681)二月十五日逝世時,身為工部尚書,經管和過手的財物不知多少,而他竟然窮到身後家中無錢料理喪事。康熙聞訊後,既稱讚又哀悼,賜諡“文和”,並按規格祭葬。

陳敱永著有《丹墀奏議》二十卷。

陳詵(1643—1722)字叔大,號實齋。陳世倌之父,陳元龍的堂兄。生於明.崇禎十六年癸未(1643)十二月三日。增生。曾就學于華亭沈荃。康熙壬子(1672)鄉試第三十名,授中書舍人,考選給事中。他所上許多章奏,內容都很重要。如建議在刑罰時,對獨生子女的照顧;有些祭祀大典,不宜都叫地方官擔任;有些地方公款被侵吞,要防止上繳時間故意拖延等等。當時黃河、淮河都發大水,他提出了許多切實可行的具體建議。在平反冤案時,即使牽涉到有些官員,也無所顧忌。

後來陳詵升任副都禦史,貴州巡撫。當地雖然多山,可是還有許多土地可以開發利用。因為百姓不習慣耕作,又怕多種了要多收田賦。陳詵奏准朝廷,新開荒的可以免征,勸民耕種,勤者受賞。遠近都積極仿效,不到數年時間,墾地數千頃,糧食產量大增。他又從幾千裏外的家鄉海寧,請來十多個養蠶婦女,就在官廳旁邊養蠶,要當地婦女都來參觀,設法推廣。同時招請農民多種果木,引種外地物產。有些地方治安不好,他派兵平定,僅一個月時間,就把擾民作亂的頭目抓住治罪。

之後,陳詵又被調任湖北巡撫。到任僅七天,就把不稱職的藩司(專管一省財賦、人事的官員)撤換掉,給了其他官員很大教育。當時江、浙米貴,因而放寬了大米出境。而一些米商卻乘機大量販運,米船接連沿江東下,使當地米價立時大漲。陳詵設法向藩庫借來五萬金,高價收購糧食,低價賣給百姓,以自己的家財,來抵付虧損之數,使各地米價頓時平定下來。

陳詵還大力培養人才。在貴州創辦從新書院,在湖北創辦江漢書院,開展講學論文,使各地讀書學習的風氣大大發揚。

按照舊例,湖北鹽商每年要送官府二萬金。因此鹽價加高,對百姓不利。陳詵到任後,堅決拒收這筆不義之財。當他離職時,眾鹽商特地送陳詵個人萬金,當作送行。被他婉言謝絕。各鹽商無不讚歎。這事後為朝廷所知,特地選拔他為工部尚書,轉禮部。這時他已七十高齡。

七年後,他以年老多病要求退休。康熙皇帝一再加以慰留。最後在康熙辛醜(1721)陳詵七十九歲時,方才批准他告老回鄉。一年後,他來京朝見皇上時,因病死在北京寓所。時為康熙六十一年壬寅(1722)十一月十三日,享年八十歲。康熙命令如禮予以祭葬。

陳詵以鄉試舉人出身而官至尚書,確實是難能可貴。

陳詵著有《周易玩辭述》三卷、《詩經述》一卷,《四書述》十九卷,《四書題旨》五卷,《三江彭蠡辨議》一卷,《資治通鑒述》一卷,《通鑒纂要》四卷,《律述》一卷,《地理述》八卷,《義學訓規》四卷,以及《研北齋尺牘》、《信學齋偶刻》等書。

談到海甯陳家的一門顯貴,還有另一種講法,說是:“位宰相者三人,官至尚書、侍郎、巡撫、布政使者十一人”。在這十一人中,除了前面已經介紹過的各人之外,當過侍郎(六部的副長官)、巡撫(一省的最高長官)、布政使(主管一省財賦與人事的官員)的,有陳祖苞(順天巡撫)、陳論(刑部右侍郎)、陳邦彥(禮部右侍郎)、陳用敷(曾任廣西、貴州、安徽巡撫、湖南布政使)、陳崇禮(福建布政使)等人。下面也逐一作個介紹。

陳祖苞(1586—1639)字爾翔,號孝威。陳之遴之父,陳豈支永的祖父。生於萬曆十四年丙戌(1586)七月十九日。性機警練達。明.萬曆癸醜(1613),與兄元暉同時考中進士,授昆山縣知縣。天啟甲子(1624)補永平推官。次年升職方主事,因觸怒魏忠賢去官。繼而升憲副,又遷參政。崇禎十年丁醜(1637)巡撫順天。後因清兵攻牆子口時,陳祖苞得訊發兵趕往援救,城已失守,因而被劾下獄。崇禎十二年己卯(1639)七月八日在獄中自盡,卒年五十四歲。著有《史記輯評參補》二十四卷,《薊遼定略》、《武夷遊草》各一卷。

陳論(1636—1709)字淵浮,號丙齋。陳詵之兄,陳豈支永、陳元龍的堂兄。生於明崇禎九年丙子(1636)十月十九日。庠生。中順治丁酉(1657)鄉試第四十九名,辛醜(1661)會試第三百四十四名,康熙甲辰(1664)殿試第三甲六十六名。授宏文院庶起士,改檢討。讀書中秘,凡內府金石之藏,無不博通,尤其用心學習國書。當時多種大型典籍,如《實錄》、《會典》、《平定方略》、《皇輿表覽》、《廣輯覽》、《明史類函》等書的纂修考訂,皆出其手。丁未(1667)在進士考時所選拔的都為英才。己卯(1699)主試中州,放榜後各方面都感滿意,為著名詩人、刑部尚書王士禎所稱賞。後又由少詹被提拔為副憲,對所有案件,必親自認真審核,務求處理得當。後因王士禎所手定的一樁案件有不當之處,牽涉到他,陳論即主動分擔責任,辭官回家,於康熙己醜(1709)十二月二十日逝世。享年七十四歲。著有《歸田錄》及《丙齋全集》。

陳彥邦行書詩軸

陳邦彥(1678—1752) 字世南,號匏廬。陳世倌的堂兄,生於清·康熙十七年戊午(1678)八月三日。居住海甯城中傅家橋。少年喪父,靠伯父陳元龍撫養長大,童年時即工楷書。廩貢生。康熙壬午(1702)鄉試第八十一名,癸未(1703)會試第七十四名,殿試第二甲第六名。授庶常,入直南書房。詩文得康熙欣賞,書法尤稱皇帝心意,多次受到嘉獎。曾為他守節的母親禦書“節孝”兩字,又題賜“春暉堂”額。戊戌(1718)年被任為侍讀學士,忽遭母喪,守孝期滿,即復原官。

雍正登極,任命陳邦彥與蔣廷錫同為圖書集成館總裁,悉心搜訂,堪稱完美。雍正四年(1726)罷官回家。其時海寧城牆坍壞,河道壅塞,他捐獻鉅款修治,又竭盡己力,築尖山塘以去潮災。乾隆登位後,特命他“繕寫禦制詩,詔復原職,行走內廷,仍充講官,兼五朝國史館纂修”,得以盡觀內府書籍、秘殿珍藏。不久升任禮部侍郎。皇帝出巡時,他先後跟隨左右達二十七次之多。

他一生為人直爽,待人真誠,輕財好施,樂於幫助親鄰族人中的貧苦者,以及孤兒寡婦,自己卻非常節儉。後竟以代人賠款一事被罷官。乾隆十七年壬申(1752)年正月初一日,他七十五歲時,死於北京寓所。聞者無不哀悼。

陳邦彥博學多聞,於各種典籍無所不讀,家中亦富藏書,是有名的藏書家。為官時多次奉朝廷之命,編纂各種大型詩文集。如由他主編的《禦定歷朝題畫詩類》一百二十卷,分為三十類,多達八千九百多首。康熙在為此書所作的序裏,對陳邦彥的用意之勤,非常讚賞。認為“凡兩間之名象,庶類之棼錯,無不該載於中。且不逾幾席而得流觀山川險易之形,近在目前而可考鏡往代留遺之跡,以至農耕蠶織,纖悉具陳,雞犬桑麻,宛然如睹……讀是編者可以觸類而知所務矣。”此外還參與編纂《全唐文》、《宋史補遺》、《諡法考》、《康熙字典》等書。至於個人居家著述,則有《春暉堂集》、《春暉堂書目》、《讀書志》等,又有《烏衣香牒》四卷、《春駒小譜》二卷、《墨廬小稿》一卷。《家譜》稱其不下數十百種。

陳邦彥以工書著稱。《家譜》稱他“最精染翰。行草出入二王(王羲之、王獻之),而得香光(董其昌)神髓。即顏(真卿)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及宋四家(蘇軾、黃庭堅、米芾、蔡襄)莫不研究,凡臨摹至數十百本始存之。遇真跡必撥冗仿寫,無間寒暑。有規之者,答曰:‘此吾養身之具、清心之術,五十年來,以此代藥餌矣’!”《庸閑齋筆記》稱他“書名傾動寰宇”。他在京師時,候門相第必得其書以為快,皇室子弟、夷酋土司也都視作家寶。《石渠隨筆》稱:“邦彥小楷書《禦制圓明園十景詩》。又《臨董其昌淳化閣帖》一部,皆清華朗潤,氣韻風格,獨抎一時。又小楷書禦制《日知薈說》一部,字畫寬展秀髮。”據說當時南方摹仿他的字跡、造假的就有好幾百人,他也不以為怪。于此可見他的書法水準之高和影響之大,氣度也確是寬宏。

陳用敷(1733—1799)字正誼,一字錫民,號體齋。雍正十一年癸醜(1733)六月六日生。六歲出嗣叔父,深得節母查氏心愛。太學生。乾隆己卯(1759)順天鄉試第四十一名,庚辰(1760)會試第七十四名,殿試二甲第三十四名,由吏部員外,出為揚州知府。當地連年乾旱,他開倉賑濟,又教民捕蝗。繼而任職廣東雷瓊,為少數民族辛勤工作,又嚴緝危害百姓的匪船,訓練兵勇防範。後任廣東按察使,有誣陷人家陰謀造反的,加以昭雪。此後又升任湖南布政使。在任三年,“築嶽麓書院以勵學,築常德湖堤以衛田”,凡是舉辦各項事業,都捐出了自己的俸給。不久又先後調任廣西、貴州、安徽等省巡撫。在安徽時,州郡多次發生水災,他奏准朝廷,豁免積欠,以減輕百姓困難。乙卯(1795)因教匪劉之協案,受到朝廷譴責,效力湖南軍營。嘉慶丁巳(1797)重新起用。己未(1799)仍為安徽巡撫。嘉慶庚申(1800)【此據《海寧州志稿》引《海昌備志》。《家譜》作己未】九月二十八日逝世,享年六十七歲。誥授資政大夫。

陳崇禮(生卒年月不詳)字敦厚,號梅亭。嘉慶紀元(1796)以州同投效湖南軍營,為解餉銀,往來辰、撫間。因不避艱險,議敘以原銜簽發四川試用。教匪事起,檄赴達州。當時相國托津總理軍需,將他請去,幫助辦理各種公事,借補寧遠府經歷,又升珙縣知縣。在任平反冤案,經調查核實,將已坐牢十二年的一名生員立時釋放,一時被百姓視為“青天”。後調署安嶽,捐資興修當地久廢的一座書院。調至眉州、直隸州重修三蘇祠,清厘老泉墓界,令其後裔世守。後在石砫同知任上,當地有人鬧事,他被調往甯遠督辦,不久任甯遠知府。當地鄰近雲南,人員很雜,凡是外地來採辦銅、鉛等礦產的都到這裏。他嚴加管理,不使虧損短缺,又通過剿撫並施的辦法,平安地方動亂。事平賞加道銜,調成都知府。不一年,升建昌兵備道,遷長蘆鹽運使,再升至福建布政使,所到之處都有很好的聲譽。後以老病呈准退休,於僑寓嘉興時逝世。

 

科舉考試 獨秀一枝

在封建皇朝時代,國家選拔人才,一般都採取科舉考試的辦法。一個讀書人(童生),首先要讀通“四書”(《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參加每年一次的縣試、府試、院試,被錄取的稱為“生員”(即秀才)。成績一二等的生員,才有正式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即到省裏參加三年舉行一次的鄉試,被錄取的稱為舉人(即孝廉)。然後在鄉試後的次年,到京城參加禮部的會試。被錄取的再參加皇帝主考的殿試,考取的稱為進士。其中第一名為狀元,第二名為榜眼,第三名為探花。除了這幾人分派工作之外,其餘進士還要再考再擇優學習,學習三年後,再擇優任職。可見當時的士子要走上從政之路,所謂“三考出身”,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有的甚至是“一世老童生”。何況每三年一考,全國這麼多人應考,每次多的錄取三、四百人,少的時候才一百多人。

海甯考中進士的,唐代有許遠、顧況、顧非熊三人。宋代有張九成(狀元)、史徽、郭知運等七十四人。明代有許相卿、查秉彝、祝萃等一百零一人。清代最多,計有許汝霖、查慎行、周春等一百八十五人。其中僅明、清兩代,海甯渤海陳氏中進士的就有三十一人之多,占整個州、縣的六分之一,真可說是“一枝獨秀”(此外還有同姓不同宗的陳姓八人:陳吳岳、陳琨、陳遇堯、陳錫麟、陳惠敬、陳汝康、陳遠、陳廷棟)。這種情況在全國說來也比較少見,尤其難得和令人稱奇的是同一次殿試時,海甯陳家有兩人或三人同時被錄取。如萬曆四十一年癸醜(1613),陳元暉和陳祖苞同榜考中進士;乾隆十三年戊辰(1748),陳淦、陳景星同榜考中進士;康熙十五年丙辰(1676),陳齊永和陳勳同榜考中進士;乾隆四十年乙未(1775),陳文樞和陳觀國同榜考中進士;康熙十二年癸未(1703),陳嵩、陳邦彥、陳世倌三人同榜考中進士;康熙五十四年乙未(1715),陳邦直、陳世仁、陳武嬰,也是三人同榜考中進士。這當然不是出於偶然,而是和他們家族中重視學習的風氣、傳統有關。

三十一名進士名單:(括弧內為考中時間)

陳與郊(萬曆甲戌) 陳與相(萬曆丁醜) 陳元暉(萬曆癸醜)

陳祖苞(萬曆癸醜) 陳之遴(崇禎丁醜) 陳殿桂(崇禎癸未)

陳永(順治乙未) 陳 論(順治辛醜) 陳齊永(康熙丙辰)

陳 勳(康熙丙辰) 陳元龍(康熙乙丑) 陳成永(康熙辛未)

陳 嵩(康熙癸未) 陳邦彥(康熙癸未) 陳世倌(康熙癸未)

陳世儁(康熙丙戌) 陳世倕(康熙已醜) 陳世侃(康熙癸巳)

陳世仁(康熙乙未) 陳邦直(康熙乙未) 陳武嬰(康熙乙未)

陳 淦(乾隆戊辰) 陳景星(乾隆戊辰) 陳用敷(乾隆庚辰)

陳文樞(乾隆乙未) 陳觀國(乾隆乙未) 陳 渼(乾隆甲辰)

陳敬五(嘉慶辛酉) 陳傳經(嘉慶戊辰) 陳希敬(道光癸未)

陳乃賡(光緒壬辰)

而鄉試考取舉人的,則多達一百零七人。除上述後來又考中進士的三十一人外,還有以下七十六人:

陳中孚 陳中節 陳祖訓 陳之伸 陳之暹 陳殿楨 陳堅永 陳容永

陳之熊 陳 詵 陳黃永 陳萬榮 陳世安 陳于扆 陳邦懷 陳 琮

陳 峋 陳 麟 陳 琰 陳克隆 陳世儆 陳世儼 陳克 陳世修

陳世佺 陳世佶 陳世鵬 陳世偓 陳 偉 陳源生 陳 韶 陳 昕

陳克鎬 陳 銛 陳履祥 陳 鑣 陳履長 陳 鑾 陳 錕 陳 望

陳覲光 陳 琪 陳  陳克鍵 陳 嶼 陳克光 陳存矩 陳顯曾

陳 林 陳廷獻 陳 寅 陳 寬 陳石麟 陳 懷 陳石英 陳鬥瞻

陳緝敬 陳 鱣 陳夢桂 陳咸慶 陳 玢 陳敬祉 陳孝寬 陳振墀

陳九皋 陳其泰 陳持敬 陳慶辛 陳恭溥 陳 常 陳基懋 陳德大

陳昭文 陳其旭 陳彭壽 陳其謙

其他還有陳祖皋、陳堪永等二十人考中副榜的不計在內。這些中了進士、舉人的,到後來都分別就任品級不同的官職。可見當時的海甯陳家,在科考中入選的人數之多。這在全國書香門庭子弟和家長的心目中,該有多大的聲望和影響!

陳其元在他所著的《庸閑齋筆記》中談到:“計自明正德以來,吾家登進士第者三十一人,榜眼及第者二人,舉人一百有三人,恩、拔、副、歲貢、優貢生七十四人,徵召者十一人,庠生及貢、監生幾及千人,宰相三人,尚書、侍郎、藩臬十三人,京官卿寺、外官道撫以下,名登仕版者,逾三百人,祀名宦者十一人,祀鄉賢者八人,祀昭忠者五人,國史有傳者十三人,其郡縣誌之載於名臣、循吏、文苑、義行者,未易屈指數”。

 

群星璀燦的一族

海甯陳家不僅從政顯貴的人數眾多,也出了不少全國聞名的專家學者。

陳與郊(1544—1610)字廣野,號隅陽。又號玉陽仙史,別署高漫卿、任誕軒。陳中漸(風山)之子。生於嘉靖二十三年甲辰(1544)二月二十三日。郡庠生。明隆慶丁卯(1567)鄉試第六十五名,萬曆甲戌(1574)廷試賜進士第三甲七十三名。授河間推官,征拜吏科給事中,以疏請召諸諍臣,遷工科。時正營建大山峪壽宮,各方面有不同意見,陳與郊設法“折衷其制”。繼而再升吏部都給事中。在職八年,上疏裁織造,減營建,修實政,以及請進多位賢能等方面有功,被提拔為提督四夷館太常少卿。後上疏乞歸鄉里,即在家閉門著述,成果累累。他工樂府。在戲曲傳奇(雜劇)方面造詣很深。是我國古代有名的戲曲雜劇作家。

陳與郊著有傳奇《靈寶刀》、《麒麟罽》、《昭君出塞》、《文姬入塞》,合稱《任誕軒詅癡符四種》。《靈寶刀》寫林沖事;《麒麟罽》(音計)寫韓世忠、梁紅玉事;《鸚鵡洲》寫韋皋、玉簫女事。《櫻桃夢》據《太平廣記》中所書櫻桃、青衣情節。有明萬曆間“海昌陳氏本”,附精美版畫插圖,至今尚存。另有雜劇五種,今存《昭君出塞》、《文姬入塞》、《袁氏義犬》三種。一寫王昭君事;一寫文姬回中原事;《袁氏義犬》據《南史.袁粲傳》中的故事寫成。其餘兩種失傳。

此外又有雜劇《中山狼》和《淮陰候》,過去有人認為非他所作。現據清代黃文暘所著《曲海目》,以及上世紀五十年代初發現的明代祁彪佳《遠山堂劇品曲品》抄本,已證明確是陳與郊的著作。

陳與郊還著有:《隅園集》十八卷,《薠川集》八卷,《黃門集》三卷,以上三書和《詅癡符》四種,合稱《奉常佚稿》,有錢謙益所作的序。又有《方言類聚》四卷,《廣修辭指南》二十卷,《杜律注評》二卷,《考工記輯注》二卷,《晉書鉤元》二卷,和《檀弓輯注》、《文選章句》、《古今樂考》、《葬錄》等書。

陳與郊創作的這些戲曲傳奇,都寄託著他對當時官場的不滿,以及禍延家門的滿腔悲憤:他兒子陳祖皋發生了一件重大冤案。

事情的經過是:

萬曆三十三年(1605)冬天,陳祖皋坐船去岳父家。岳家留他過夜,他叫空船先回。船過硤石市河時,有十幾隻販運私鹽的船剛剛也開到這裏,對面碰到緝查私鹽的、指揮滿上林的船隻開來。因為躲避不及,這些販私鹽的船隻認得陳家的船,一齊向空船靠近,尋求庇護人。滿指揮也知道這是陳家的船,不好得罪,命令兵丁把船開回去。不料市河岸上看熱鬧的人中間,有販私鹽者的同夥和家屬,紛紛向緝私鹽的船隻狠丟磚石,坐在船頭的滿指揮來不及避開,一塊飛石正好擊中他的腦袋,頓時倒斃船上。陳祖皋雖然不在船裏,得訊知道闖了大禍,急忙逃到南京。結果仍被抓來,打入牢監,受盡毒刑,被加上“販私鹽拒捕殺官”之罪論斬。陳與郊這時已六十二歲,知道問題嚴重,情況緊急,急忙趕到京城,只能借居別人家裏,穿著青衣草鞋,到處奔走,逢人即拜,懇托求情。他家本富有,為此耗去了大部分家產。陳與郊的次子陳瓛,也為營救其兄傾其全力。待到以後查清、販私鹽的是陳與相的家丁時,陳祖皋才得出獄,妻子早已憂急而死,兒子也死了,他本人受盡千般刑罰之苦,不久即心力交瘁而死。陳與郊和他兒子的私家莊園“隅園”,也因此被罰沒歸滿指揮家。

陳與郊不僅是一位出色的劇作家,也對保護我國民族文化遺產有功。他通過個人之力,輯刻了專門性的戲曲叢書《古名家雜劇》六十五卷,以及《續集》,時間在明代萬曆十七年之前。此書在所收作品數量上雖不及臧懋循《元曲選》的達百種之多,但在時間上卻要比萬曆四十三年刻的《元曲選》早二三十年,相比之下,有些句文更接近原貌。且其中元代佚名作者的雜劇《二郎神醉射魔鏡》一種為他書所未見。確是功不可沒。今存的十一種,收入《古本戲曲叢刊》第四集。

明.萬曆三十八年丙戌(1610)十二月四日,在一次懇托人家回來的路上,得了急病,也即在他寫完這些雜劇戲曲不久,含恨逝世。時年六十七歲。

陳瓛(1565—1626)初名祖夔,字季常,號增城。居於鹽官放水橋。陳與郊之子。生於明嘉靖四十四年乙丑(1565)十一月廿五日。諸生。工書法,詩酒之外,酷好臨池。嘗慕當時書法名家董其昌,作書虛心向他請教,董亦愛陳的書法,稱讚陳瓛“博雅好古,深于書法,各體俱工。就中楷法盤旋鐘太傅、令公祖孫間,吳興尚退三舍,餘子無論也。”兩人結為至交。董其昌曾應邀來海甯,住陳瓛家多年,興來即鋪紙作書。因此,無論正書、行書,尺幅大小,留在他家的作品很多,還有不少是摹寫古代名家的書法作品。他畢生喜愛搜集古代書法名家墨蹟,以及珍秘碑刻拓片。並于萬曆壬子(1612)摹刻上石,集為《陳氏玉煙堂法帖》二十四卷,以廣流傳。計:漢魏一卷,六朝十二卷,唐七卷,宋元四卷,總共達一百二十餘種。董其昌贊稱:“茲所結集歷代名跡與石刻佳本共若干種,雖網羅千載而鑒裁特精……此帖出而臨池諸家有所總裁矣!”陳瓛又刻有董其昌書法作品四卷,董書《妙法蓮華經》十卷,皆董氏得意之作。此外,又刻有《陳氏渤海藏真》,所集我國古代法書,計收歷代書家十人,名跡十八種,包括鐘紹京《靈飛經》,褚遂良《千字文》、《蘭亭》,陸柬之《五言蘭亭詩》,蔡襄《尺牘》,蘇軾《尺牘》,蔡京《大觀御筆記》,黃庭堅《尺牘》,米芾《蕭閑堂記》、《擬古詩》,米友仁《蘭亭跋》,趙孟頫《內景經》、《樂毅論》、《臨王右軍三帖》、《真草千字文》、《梅花詩》、《題桃源圖》、《尺牘》等。太平天國戰亂期間,《陳氏玉煙堂法帖》與《陳氏渤海藏真》刻石皆為太平軍取去築城。亂平後經積極搜尋,複加增益,得三十八種,合諸帖為一本,名《煙海餘珍》。今原石尚存鹽官陳閣老宅。

陳瓛卒于明天啟丙寅(1626)八月十八日,享年六十二歲。

陳確(1604—1677)原名道永,又名筮永,字非玄,一字原季,號遜膚。後更名確,字乾初。明末清初哲學家。生於明萬曆三十二甲辰(1604)十月初七日。七歲始入小學。幼以孝友稱長。因無力聘師,十二歲時由兩位兄長教他讀經,深得鄉里前輩許同生先生器重,將他看成小友,並且指著陳確告訴他的學生:“你們雖然和他同學,不久就會把他當作老師了。”十六七歲時,作文就小有名氣。崇禎元年(1628)七月廿三日夜間,他們兄弟倆還在外邊讀書,只有父親在家,竟不知道,內淹的潮水,已經沒到人的頭頸了。直到二十七歲才進縣學。不料他父親和叔叔都在這年逝世,從此他不願參與科舉考試,並且結識了同裏的祝淵(開美),成為終身至交。三十三歲時移居泥橋之西,專心讀書。

陳確在學術研究上打破傳統偏見,反對竭力維護封建統治秩序的“程(顥)朱(熹)理學”。他認為人性的善惡,不在於“未生之前”的“本體”和“本然立性”,而在於對人的教育,在於後天的培養和鍛煉,他反對朱熹所謂“知止於至善”的錯誤說教,認為“道無盡,知亦無盡”,“……大學,何盡之有”,“君子之于學也,終身焉而已,則其於知也,亦終身焉而已”。強調知行合一,學習是一個沒有窮盡的過程。並且以實例宣傳無神論,否認天地鬼神迷信,“擇天地不若自擇”。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這種驚世駭俗的見解,必然要遭到一些人的強烈反對,但他始終據理力爭,不被屈服。平時對待朋友,遇見有一事不對,也必正色相告,決不姑息遷就。

崇禎十六年癸未(1643),陳確四十歲那年,與祝淵一道,渡過錢塘江到蕺山,受業于劉宗周門下,奉行“慎獨”之教。和黃宗羲為同門弟子。他終身認真實踐,在論學中有很多心得。

陳確為人正直剛強,回海寧後,堅決為鄉里除害,不怕權勢干擾。明亡以後,他靜修山中,閉戶讀書,並從事著述。除了難得應友好之約、出門相敘之外,將近二十年不入城市。即使生活艱難困苦,也始終不改初衷。他本來對於書法琴簫、篆刻博奕等類技藝也無所不工,自從奉教劉宗周以後,認為會妨礙自己的學習而都拋開了。

康熙十六年丁巳(1677)七月廿四日,陳確因病逝世,壽七十四歲。祔葬于新倉回龍橋(一說為沈家石橋之西)其父墓旁。有黃宗羲所作的《明陳乾初先生墓誌銘》,稱他為“龍山之下”的“傑士”。

陳確遺著,有《大學辨》四卷,《葬書》四卷,《叢桂堂家約》一卷,《俗誤辨》一卷,《先世遺事紀略》一卷,《辰夏雜言》一卷,《講義》二卷,《瞽言》四卷,《山中約》一卷,《女訓》一卷,《補新婦譜》一卷,《乾初道人詩集》十二卷,《文集》十八卷,《別集》十九卷,以及《學譜》、《山陰語鈔》、《蕺山先生語錄》等。解放後已彙編為《陳確集》,計五十六萬七千餘字,由中華書局出版。此外又有《陳確哲學選集》等印行。

陳奕禧(1648—1709)字子文,號六謙,又號香泉(在深澤為令時,飲泉味甘,因築亭其上,取名香泉,並作《深州香泉記》,為此自號香泉翁),晚歲亦號葑叟(當時住蘇州葑門)。陳元龍族兄。著名書法家。出身貢生。相傳其少年時夢登一樓,裏面藏滿了墨,有人告訴他:“這些墨都供你一生寫字之用”,因而他學書更勤,書法和詩文的進步也很快。平時登門向他求書的人絡繹不絕,收入足可補日常生活開支的不足。康熙戊午(1678)三十一歲時,由太學生任安邑縣丞,升為深澤知縣。康熙甲戌(1694)內調為戶部主事,六年後又任戶部郎中。康熙甲申(1704),出為貴州石阡知縣,又任江西南安知縣。所到之處,績著政聲於康熙四十八年己醜(1709)八月十五日,在南安任上時逝世,享年六十二歲。《清史列傳.文苑傳》有他的傳記。墓葬在廣福橋。

陳奕禧雖無科舉功名,但因他博學多聞,字更寫得好,因而被康熙帝破格召入內廷,在南書房賦詩寫字,又命鈔賦。受知于著名學者王士禎。他的書法師法晉人,平生亦多藏金石文字,長期沉浸其中,因此造詣很高。所作小楷穩稱,大字、條幅以雄健著稱,人稱“香泉體”。清代包世臣在《藝舟雙楫》中稱他的行書為“極品”,名滿天下。曾有一件軼事,記在陳奕禧的詩裏:康熙二十八年(1699)七月十一日,皇太子駕出便門,陳奕禧跪迎道旁,皇太子下馬,問是何官,又問姓名。當陳奕禧自報姓名後,皇太子笑說:“原來是你在這裏!”當下告訴隨從的臣子:“此人最善書,我有他寫的冊頁。”以能夠見到他,和有他寫的字而高興。

陳奕禧的書法不僅在生前受到康熙帝的讚賞。在他死後,雍正帝更命臣工把他所作的《夢墨樓法帖》摹刻上石,貯藏內府。以後乾隆帝也喜歡他的書作,把陳奕禧和張照(天瓶)、江由敦(時晴)並稱為當時三大名家。乾嘉以後,四海爭購其書。日本國王尤嗜之,海舶載往,輒得重價。他不僅工書,也擅長詩文繪畫,只是書名掩蓋了其他優點和特長。近代學者鄧之誠在《清詩紀事》中稱他:“當官有治績,詩格風流,皆為書名所掩,世且不知其工畫矣!”

陳奕禧所書,有《予寧堂法帖》勒石傳世。此外流傳至今的書跡也尚多。其餘著述,有康熙四十六年丁亥(1707)所刻《春靄堂全集》十八卷(計《香泉小稿》二卷,《含香集》四卷,《樂回集》六卷,雜文(主要為碑帖題跋)六卷),《金石遺文錄》十卷,《虞州集》十卷、續集二卷,《益州行役記》四卷,《皋蘭載筆》二卷,《秋雨齋集》、《笑門集》、《綠陰亭集》、《葑叟題跋》、《小名補錄》、《北解雜述》、《北行日記》、《晉陽行記》、《雲中紀行》、《陳子日記》、《奇花異木記》、《文海》、《含香新牘》各一卷。

陳訏(1650—1722)字言揚,號宋齋。鹽官鎮人。生於清順治七年庚寅(1650)五月十九日。由歲貢官至溫州府學教授。曾游姚江黃宗羲之門,精研理學,並傳勾股之法。晚年以子世倕官,移居海鹽,所居原為明代鄭曉(諡端簡)故宅,因以“師簡”名其堂。複以其子世倕以河南按察使入覲時,雍正帝詢及其父情況,以禦書“松柏堂”匾額及人參、貂裘等物賜公,並諭:“爾父有德有壽,給他老人歡喜”,因而又自號“歡喜老人”。

陳訏博學多才,擅長詩文,尤精數學。著有《勾股述》二卷,附《開方發明》一卷。晚年融中西之法,引申推衍為《勾股引蒙》五卷。此外又著有《宋人小集鈔》六十二卷,《宋十五家詩》十六卷,《唐省試詩選》十卷,《讀杜隨筆》四卷,《時用集雜鈔》四卷,《時用集》二卷,《太湖水利考》二卷,以及《寧鹽海塘議》、《有九思齋雜鈔》、《東坡編年詩目》、《書巢吟稿》、《抱膝小草》、《考字》、《畫鑒》、《堪輿雜記》等書。

陳訏卒于雍正十年壬子(1732)七月二十四日。享年八十三歲。葬海鹽北門外五裏橋塘北。

陳訏一門為海寧著名教學世家。其子世佶(1686—1749),字士常。康熙五十二年舉人。撰有《勾股演法》一卷、《少廣補遺發明》一卷。侄世仁(1676—1722)字元之,康熙五十四年進士,授檢討。著有《少廣補遺》一卷,專述堆垛之法。又《方程申論》六卷,系續梅又鼎《方程論》之所未備。

陳克恕(1741—1809)字體行,一字健清,號目耕,又號吟香。別署妙果山人、目耕山農、十姐妹花齋主人,室名存幾希齋。生於清.乾隆六年辛酉(1741)十月十六日。庠生。少時專習科舉考試應制文字,至三十歲,即乾隆三十五年庚寅歲試時始中秀才。其父陳九南擅長治印,課子之暇,每以篆刻自娛。陳克恕耳濡目染,竊相效尤,因得親承其父指授六書要訣,日久領悟漸深。既而出遊括蒼,得睹當地眾多古篆籀碑刻,每有所見,必攜紙墨手拓其本而歸。久之積聚漸多,複加廣為搜購舊拓,與同裏學者吳騫、陳鱣等共相考訂,博學多聞,技遂大進。四方慕其名而求刻者絡繹不絕,目耕亦樂此不疲。乾隆四十三年戊戌(1778)之春,應同裏查瑩(映山)之邀北上,在京師與查朝夕相對,疑義共析,並得睹太學石鼓、暨曾任內閣中書的潘有為(毅堂)所藏漢銅印千餘,多所領悟。遂纂輯前人之說,益以個人體會,開始寫作《篆刻針度》一書,並就教于查氏,厘定所著諸稿。歸裏後,於乾隆四十八年(1783)更作廣西桂林之遊,至是年除夕始返海寧。乾隆五十一年(1786)再次進京,與同時學者周廣業就舊稿複加考訂,定名為《篆刻針度》,共八卷。其外甥之子金春坡(家麟)慫恿付印,是書方得問世。乾隆五十五年(1790)八月,陳克恕曾偕其子入蜀,其事載于吳騫《日記》。舍此之外,其生平事蹟罕見記載。

陳克恕工書法,精篆刻,除《篆刻針度》一書外,並著有《存幾希齋印存》二卷,《篆字示斯》二卷,《篆體經眼》二卷,《印人匯考》一卷。又有《硯談》、《筆談》、《銀海金鎞》等稿。其中以《篆刻針度》一書在印壇流傳較廣,原刻現為國家圖書館作為善本收藏。吳騫曾為此書作序,其中有雲:“他日當集諸君為印人之會,蓋指黃小松、奚鐵生、張芑堂及目耕也。”其見重如此。原藏吳騫拜經樓的石刻《鄭康成先生象贊》亦為其所書,惜今已不知其處。

陳克恕於清.嘉慶十四年己巳(1809)四月初三日逝世。享年六十九歲。

清代海甯陳氏工篆刻的人人很多,除了陳克恕之外,據有關典籍記載,還有陳逢堯(朴園)、陳敬畏(寅仲。有《銅香書屋印潽》)、陳春熙(雪廠)、陳芳(芷香)、陳惕、陳鴻緒、陳秀章、陳首亭。見《廣印人傳》等書。

陳鱣(1753—1817)字仲魚,號簡莊,又號河莊,別署東海波臣。陳璘之子。生於清乾隆十八年癸酉(1753)七月二日。郡廩生。嘉慶元年丙辰(1796)保舉孝廉方正,賜六品,戊午(1798)鄉試第九十六名為舉人。少承其父庭授,博學多識,強於記誦,精通《說文》,兼擅經學。所著《論語古訓》、《集〈孝經〉鄭(康成)注》等,深得當時諸多學者好評。如嘉定錢大昕評為“粲然有條,鹹可征信”,儀征阮元贊他為“浙西諸生中經學最深者”。

陳鱣性好藏書。晚歲構“果園”于紫薇山麓,阮元曾手題漢隸“孝廉”兩字以顏其居,並為書“士鄉堂”額。中有藏書樓名“向山閣”,搜求、聚藏宋元以來名刻善本古籍,及近世罕見之鈔、稿、刻本,不遺餘力,數十年如一日,多達十萬卷。複旁徵博引諸家著述,兼及日本、高麗學者所作,一一加以校勘考證,疏其異同,著錄心得。為了廣開自己眼界,深入鑽研,複與吳門黃丕烈(蕘圃)、同裏吳騫(兔床)等著名學者、藏書家時相過從,各攜所得珍籍,相互傳觀,疑義共析,成為至交。

在藏書史上,曾經有一則陳鱣與黃丕烈爭購汲古閣毛氏影宋本《周易集解》的佳話:嘉慶十一年(1806)十月,一日,書賈拿了該書找到陳鱣,放在陳家,索價銀十兩。陳鱣正打算買下,“黃君蕘圃已先知之,急遣人來,攜首冊而去。未幾,蕘圃臥病,然猶持書不釋。餘欲其速愈也,因讓之,乃竟如其值買之,病果起。”(陳鱣:《經籍跋文.宋本〈周易集解〉跋》)可見兩人嗜書之篤與友誼之深。

陳鱣以精于校勘古籍聞名。許多藏書經過他認真校勘題識後,都成為善本,為世所珍。

在陳鱣的藏書印中,有兩方印常為人所稱道:一方是刻有他肖像的、朱文方形“仲魚圖像”;另一方是白文方形“得此書,費辛苦;後之人,其鑒我”。這充分表明了他所聚藏的這些典籍來之不易,自己極為珍愛,也希望後來的人,能夠體會此書原主人的心情,倍加愛護。可惜事與願違,他“歿不數載,後人無識,為苕上書賈賺去”。此後,其中一部分雖曾歸馬橋藏書家馬瀛的“吟香仙館”,但大多數藏書已散失殆盡,有的甚至已流向海外。至今僅有少數尚存國內有幾家公共圖書館,或在少數藏書家手中。

陳鱣畢生著述極富。據《海寧州志稿.藝文志》及陳敬璋《海甯渤海陳氏著錄》記載,計有《續唐書》七十卷,《簡莊疏記》十四卷,《論語古訓》十卷,《詩集》十卷,《恒言廣證》、《石經說》、《對策》、《綴文》各六卷,《集〈孝經〉鄭注》、《六藝論》、《詩人考》、《經籍跋文》、《聲類拾存》、《埤倉拾存》、《鄭君年紀》、《新阪土風》各一卷,以及《兩漢金石記》、《松硯齋隨筆》等。

陳鱣卒於清.嘉慶二十二年丁醜(1817)二月二十二日。享年六十四歲。葬西牌樓北孟婆兜。

陳均(1779—1828)初名大均,字敬安,號受笙。生於清.乾隆四十四年己亥(1779),嘉慶十五年庚午(1810)順天舉人。弱冠後客京邸,即與何道生、伊秉綬、張問陶諸名流往返贈答。馬履泰視學秦中,邀與偕行,因而得遍曆關中諸名勝古跡,一拓胸襟,見識更廣,詩畫造詣亦隨之益工。阮元曾贈以詩,其中有雲:“合將畫筆兼詩筆,直寫杭州到汴州”。陳均性喜金石文字,善篆隸鐵筆,複精鑒古之學,所到之處,必刻意搜訪,手自椎拓。其畫師法奚岡,名居法式善所品十六畫人之列,詩則雄偉矯健,尤長於游山懷古之作。惜年才五十,遽以疾卒。時為道光八年戊子(1828)。遺著有《鏡史》二冊,《關中金石志》二冊,《客秦隨筆》六卷,《古今奇姓名錄》四卷,《松籟閣詩鈔》十八卷,《秦晉詩鈔》一卷。

陳其泰(1800—1864)字靜卿,號琴齋,別署桐花鳳閣主人。清海寧州人,寄籍海鹽。為海甯渤海陳氏第十六世。生於清.嘉慶庚申五年(1800)正月十一日。祖陳石麟、父陳咸慶都曾考中舉人,分別擔任過教諭、知縣等職,但傳至陳其泰時,已因“食指漸繁,家道中落”。他天資高敏,九歲能文。入縣學後,雖成績出眾,然屢試不中。壯歲為養親計,以廩貢就職,監省城紫陽書院事。至道光十九年己亥(1839)、四十歲時方考中舉人。次年起,為浙江巡撫劉韻珂招任記室。其時正值海疆多事,林則徐至鎮海軍營,與劉韻珂及兩江總督裕謙等籌備海防,陳其泰亦參與謀畫,深被倚重,後曾任雲和訓導、長興教諭等職。咸豐二年。黃宗漢調任浙江巡撫,籌創漕糧海運事宜,招陳擔任撫院記室,在工作中賢勞績著。兩年後黃調任兩廣,邀陳同行。陳其泰以年老推辭。同治三年甲子(1864)七月十日,因病逝世,享年六十五歲。

陳其泰亦為清代著名的研究“紅學”專家。他十七歲讀《紅樓夢》傳奇,二十五歲時撰《吊夢文》,即開始作對《紅樓夢》的研究評述,到四十三歲時方才寫定,總共二十余萬字,包括對《紅樓夢》的“引言眉批、總評”、“回目擬改”、“眉批、行間評及回總評”等幾個方面。前後歷時十九年,為此傾注了他一生的心血。

陳其泰對《紅樓夢》的評述,不是出於獵奇或消遣娛樂,而純粹是對這一名著的認真的學術研究,是一部精心結撰之作。他擺脫了世俗偏見,提出了自己獨特的見解。可說是舊紅學中不可多得的佼佼者,對於現代評《紅》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原杭州大學教授劉操南先生在杭州市圖書館發現“陳評”手稿後,即整理輯為《桐花鳳閣評紅樓夢輯錄》一書出版,亦為對研究“紅學”者的一大貢獻。劉教授在此書出版時題詩四首。其中第三首雲:

桐花鳳閣仰才名,披卷渾如解宿酲。細檢續書多妄謬,縱談藝事亦晶瑩。九天誰鑄頑靈質,千載人傷木石盟。休道紅樓非宦海,針鋒相對劇分明。

有關《紅樓夢》這一文學名著,自清代周春寫了我國第一部“紅學”著作《閱紅樓夢隨筆》之後,陳其泰這一著作也脫穎而出。近、現代又有王國維的《紅樓夢評論》與吳世昌的《紅樓夢探源外編》相繼問世。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四位“紅學”大家竟然都是海寧人!

陳其元(1812—1881)字春澤,號子莊,晚號庸閑老人。生於清.嘉慶十七年壬申(1812)二月廿五日。廩貢生。甲歲負有文名,為俞樾之舅姚光晉的高足弟子。惜自道光八年(1828)至咸豐五年(1855)十五次為諸生考試,皆名落孫山。嗣捐貲為金華學訓導。不久升任富陽縣教諭。後議敘知縣。太平軍攻下浙江時,曾留江蘇李鴻章幕府中,又回浙江寧紹台治軍,深得左宗棠賞識。浙江平定後,經左宗棠密奏保薦于朝廷,任江蘇南匯知縣。在職期間,勤政愛民,成績斐然,一月判牘達三百八十餘件。巡撫丁日昌重其才,又調任青浦、新陽、上海等縣知縣。所到之處,深受百姓愛戴,在內政、外交上多所建樹,因而進階知府,加秩道員。後以年老乞歸,僑居桐鄉。

陳其元治學務實,博覽多聞,尤其能注意時事,體察民間疾苦。在他工作期間,正值多事之秋,國內遍地烽火,民不聊生;列強虎視眈眈,乘機作惡。陳其元不屈不撓,反對官場積弊,堅持民族大義,以愛民為己任,不計個人得失,可謂難得。他所著的《庸閑齋隨筆》一書,總共十二卷,其中多記有清一代歷史掌故,上自朝章國故、經濟民生、軍情夷務,次及海甯陳氏家世盛跡、各地風俗民情、軼事舊聞,下迄讀書心得等等,都有助於我們認識瞭解他所處的那個時期。尤其是他在記述和評說個人遊宦見聞方面的吏治得失、功過、利弊,更是研究清代歷史的可貴資料。

陳其元卒於光緒七年辛巳(1881)七月三日,享年七十歲。

陳子仙(1821—1871)名毓性,字子仙,以字行。別號一了道人。生於清.道光元年辛巳(1821)。硤石鎮人。其父好奕,家境原本小康,後竟以奕破家,棲身破廟中。陳子仙從小受到家庭薰陶,八歲即棋藝出眾,常代父與客對奕,轉敗為勝。七歲隨父到杭州下棋,即名噪遠近。十三歲到常州,與國手董六泉對局,董已年逾花甲,鬚髮皆白,而陳尚是紅絲飾發,一時傳為佳話。他交遊遍及各地,在同時對手中年紀最小,出名也最早,在棋壇與揚州周小松齊名,被公認為晚清兩大國手。同治四年(1865)遊漢皋,時“晴川閣”方落成,他應邀在閣中與諸名手會奕,曾有名士為畫《漢江對奕圖》,並著文以紀其盛。同治九年(1870),琉球國貢使楊光裕來我國,自負奕藝高超,安徽巡撫邀陳子仙前往對奕,以折其驕氣。陳至而貢使卻藉口推辭,不敢應戰。陳子性冒暑歸裏,不意竟卒于同治十年辛未(1871)。

陳乃乾(1896—1971)名乾,字乃乾。筆名東君、新陳。室名共讀樓、慎初堂。清.光緒二十二年丙申十月廿九日(1896年12月 3日)生於海甯硤石鎮。為清代著名藏書家陳鱣之後。童年在家塾誦習經史,十一歲始進學校,先後在上海浦東中學、澄衷中學肄業。1910年入蘇州東吳大學,從黃摩西學習國文。辛亥革命後,因家庭問題,隻身回家鄉硤石,寄居紫微山僧舍,得識鄉先輩徐光濟、費寅,兩人皆擅圖書版本之學;複從同邑陳曼生學畫,蕕益良多。1916年任上海進步書店編輯,1918年任中華書局編輯。1920年任上海南洋中學教員兼圖書館主任。上午教課,下午兼至藏書家徐乃昌家教課,同時為徐編寫《隨庵藏書志》,並擔任《南陵縣誌》編纂。1921年兼任文學研究會樸社出版部幹事。1925年,金頌清在上海開設中國書店,陳乃乾應邀擔任經理。1926年任大東書局編輯兼發行所長,與胡朴安合編《國學》雜誌。1928年任中國學會幹事,同時在國民大學與持志學院授課。1930年上半年任江蘇省民政廳秘書。同年秋,回南洋中學複任圖書館主任。1932年後在家著書。1943年1月至1945年5月任開明書店編輯。同年12月起,任上海通志館編纂。1947年上半年任同濟大學文學院副教授。

解放後,上海市通志館改為上海市文獻委員會,任職編纂,撰寫《上海地方誌綜錄》,又任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委員,參加中國史學會上海分會。後調上海市歷史紀念館。1956年初被調到北京古籍出版社。後出版社與中華書局合併,初任編輯,之後一直在中華書局負責古籍影印工作,為祖國文化遺產的整理出版作貢獻。“文革”期間,備受摧殘折磨,被迫離開他熱愛的本職工作崗位,於1971年 2月21日死於偏僻的浙東山區,終年七十六歲。卒後由其子為安葬于蘇州吳縣鳳凰公墓。

陳乃乾先生是我國著名圖書版本目錄學家。著有《室名別號索引》、《清代碑傳文通檢》、《禁書總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索引》等研究和整理古籍必備的工具書,以及《清名家詞》、《元四家集》、《元人小令籍》等多種專籍。他曾以個人之力,向好友籌集經費,輯印了大量珍稀古籍,如《經典集林》三十種,《松江府屬歸志兩種》,《百一廬金石叢書》十種。《清代學術叢書》,《曲苑》十四種,《重訂曲苑二十種》、《周秦諸子斠注》十種,還有海甯鄉賢王國維先生的《觀堂遺墨》,查繼佐的手稿《釣業》等。在中華書局主持影印組工作期間,更整理影印了《四庫全書》、《漢唐地理書鈔》、《清人考訂筆記》等多種大型典籍,至今猶廣為人們利用。

抗戰期間,陳乃乾曾協助鄭振鐸搶救國寶《脈望館抄校本古今雜劇》等珍本圖籍,使行將湮沒失傳的一百多種古代戲曲雜劇得以保存下來。功不可沒。

(除了渤海陳氏之外,海寧也有一部分歷史人物或屬穎川陳氏,或因缺乏譜錄,其源流尚有待探索考證,今亦選載於此。)

陳司成(1593—?)字九韶。鹽官鎮人。生於明.萬曆二十一年癸己(1593)。家世業醫,擅長外科。自其高祖辭官退隱鹽官,以行醫為業,到他已八代業醫。陳司成自幼受家庭薰陶,愛好醫道,加上科舉未成,又值家道中落,即決心棄儒從醫,以濟世活人自勵,並藉此以謀衣食之資。

他年輕時,一次與友人同去杭州,其友得暇即涉足妓院,反而嘲笑司成膽怯不敢前往。豈知歸來不久,此友人即患上梅毒,無奈只得求救于陳。當時梅毒稱為“黴瘡”(又稱“花柳病”,俗稱“楊梅瘡”),剛傳入我國不入久,“起於嶺南,傳及四方”。在短時間內即造成嚴重危害,且傳染極快。由於此病為歷來醫籍所未載,即名醫亦對之束手無策。陳司成通過認真學習祖傳秘術,複博覽諸家醫學典籍,積極鑽研,通過臨床診治,對症下藥,終於把友人的性病治好。

此後他又遍游江浙等地,先後歷時二十餘年,專門研究此病,在實踐中摸索、總結出一整套治療梅毒的方法,於明.天啟三年癸亥(1623),寫成我國第一部性病專著《黴瘡秘錄》。在書中,他對梅毒的症狀、傳染、遺傳等,作了詳細的記述,介紹了治療的方法。他提出了“解毒、清熱、殺蟲(菌)”的治療方案,並採用了砷、汞為主的“生生乳”治療,療效顯著。此後,其書其術迅速流傳到日本。據不完全統計,從1725年至1808年(相當於我國清代雍正、乾隆至嘉慶年間)八十余年間,陳司成的《黴瘡秘錄》,在日本至少有四種不同的翻刻本。日本天明八年(西元1788年)時,著名醫師片侖元周在其所著的醫學專著中,也引用了陳司成的醫方,並且認為“藥雖繁雜,取效尤捷”,講自己“屢試屢驗”。日本醫官不破之澄久聞此書之名,曾為之搜索多年,“偶得諸書肆欣賞,不啻拱壁”,驚呼“病既奇,術亦奇哉!”因而特為此書的日刻本作序。

由於陳司成在醫學上的傑出貢獻,他的名字及其事蹟被載入《世界歷代名醫傳略》等典籍。

陳鴻典(生卒年月不詳)字雲書。海甯長安鎮人。其先汴人。遠祖陳沂,隨宋室南渡。因治宋高宗妃危疾有奇效,得賜御前羅扇,帶之可隨時出入宮庭。後其子孫遷居海甯長安,亦有至他處者。凡世其業者,皆仿刻木扇樹立門前,以為標記。扇面刻有“宋賜宮扇,陳氏女科。君惠不忘,刻木為扇”等字樣,以為標記,故附近百姓皆呼之為“陳木扇”。迄于清代,有傳人陳鴻典,更以醫術高超聞名,尤其擅長婦科,乾隆《海寧州志》載稱:“四方求治者填塞戶巷”。陳氏家學世代相承,迄今尚多有擅長醫學者,遍及全國各地。

據有關典籍記載,陳沂字素庵,南宋時曾被封為翰林紫金良醫,著有《素庵醫要》二十卷。此後又有名陳諫者,撰有《藎齋醫要》十五卷。明嘉靖間,其後人整理編訂為《陳氏秘蘭全書》。至其十九世孫陳文韶,又將此書中婦科門五卷加以補充,撰成《陳素庵婦科補解》一書,凡一百六十七條。此後陳氏世代名醫迭出,所遺方亦傳播遠近。足見淵源有自,由來已久。

陳汝康(1864—1898)字安伯。鹽官鎮人。家住十廟前。生於清同治三年甲子(1864)。清.光緒十四年戊子(1888)舉人。因父親故世,在家居喪一年。後遊學于南京、武昌、杭州等地,多與當時博學之士交往,因而眼界大開,改習有益於國事的學問。光緒二十年(1894)至北京,任候補刑部主事,公餘則至某尚書家授課,不以為苦,因而身體漸弱。光緒二十四年戊戌(1898)考中進士,被授與翰林院庶起士之職。其時正值甲午戰爭之後,清政府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他作為舉人,參加了中國資產階級改良主義的第一次政治運動——康有為發起的有1300多人參加的“公車上書”,直接參加了光緒帝的“百日維新”。並與康有為、梁啟超等數十人,加入維新派的政治團件“強學會”,毅然要求變法圖存。同年八月,變法失敗,西太后下令大捕維新派,陳汝康潛回家鄉海寧躲藏,不幸於十二月間咯血病故。時年才三十五歲。清末民初纂修的《海寧州志稿》贊稱他:“然海甯之談新政者要自汝康始”。

陳巳生(1892—1953)字端師。鹽官鎮人。生於清.光緒十八年壬辰(1892)。八歲喪父,家境貧寒,兄妹四人,賴母親撫養長大。初為洋貨店學徒,後改進商務印書館。在此期間,除鑽研業務外,並熱心參加工人運動。同時參加基督教青年會,學習英文。先後在上海和鄭州青年會擔任主任幹事、總幹事,並被派往歐美多個國家遊歷、留學,獲得美國哈佛大學文憑。1929年回國,先後在上海平安輪船公司、寧紹保險人壽公司、大安物產保險公司、關勒銘金筆副總經理及經理等職。

1937年 8月13日,上海地區抗日戰爭爆發,激起了陳已生的愛國熱情。他和上海工商界的愛國人士一起,積極組織抗日救亡人民團體,向工商界募捐前線急需的醫藥食品,積極支持抗日部隊,又與趙朴初等慈善界人士,辦起難民收容所,賑濟難民。他堅決拒絕侵華日軍強令自己所在的平安輪船公司的船隻上懸掛日本國旗,以及漢奸們的拉攏引誘,寧願辭去原來待遇較優的工作,全家受凍挨餓。上世紀四十年代初期,他在淪陷區參加了中國共產黨的地下組織,長期以工商界愛國民主人士的公開身份,為革命事業作無私奉獻。

上海解放後,陳巳生擔任華東軍政委員會委員,華東人民監察委員會副主任委員等要職。1950年 7月,美國發動侵朝戰爭後,他兼任華東抗美援朝運動委員會副主席,參加了第一次赴朝慰問團,任華東分團團長。1953年8月3日,不幸患肝癌逝世,享年六十歲。

陳英(1905—2005)原名陳雲裳,女,清.光緒三十一年生于海寧鹽官鎮。十歲入海甯女子高小,十六歲畢業,因受當時反帝反封建新思潮的影響,反對家庭包辦婚姻,毅然離家出走,與平時幫助她的吳文祺結婚。1924年在杭州秘密參加中國共產黨,改名陳英,擔任掩護工作和通訊員,分發黨刊《響導》。1925年到上海,在艱苦的環境中從事反封建反軍閥的鬥爭。嗣經黨組織介紹,到商務印書館同仁子弟學校當教員。1926年,黨派她去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女生隊學習,成為一名革命女軍人。大革命失敗後,她與另一名女同學受命同時回到上海,從事黨的地下工作,但沒有找到組織,只能各自回家。1937年抗戰爆發,她丟下四個女兒,在沈雁冰,鄭振鐸等人的幫助下,經香港到達武漢,由黨安排,到達延安,入抗日軍政大學女生隊。畢業後,在安塞第一保育院任指導員。1939年進中國女子大學。不久因病,由組織安排,給假三個月,至重慶治療。病癒後,因延安形勢危急,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沒有開往延安的車子,介紹她到西北公路局重慶辦事處工作。抗戰勝利後,公路局遷到南京,不久解散,她始得回滬,與三個女兒團聚。但仍不顧個人安危,掩護多名中共黨員,堅持地下鬥爭,直至解放。解放後任華東糧食局總會計。1950年調到北京,在中國科學院行政管理局財務處擔任會計,直至1961年離休。2005年5月1日在北京因病逝世。壽一百零一歲,她的女兒遵照她臨終前的囑咐,把陳英畢生積蓄的五萬元存款,全部捐獻給中國教育發展基金會,完成了一位時代女性積極關懷黨的教育事業的最後心願。

陳學昭(1906—1991)女,原名陳淑章,或作淑英。筆名有野渠、式微等。海寧鹽官鎮人。生於清.光緒三十二年丙午農曆三月廿四日(1906年4月1日)。出身書香門庭。家在平安橋東北陳家埭。1912年讀村中私塾。1914年進行縣立初級小學校,又升入城區第一女子高小。畢業後於1920年進南通女子師範。其間閱讀了不少古典文學作品與新文化讀物。1922年轉學上海愛國女學文科,插班讀二年級。次年畢業,參加進步文學團體“淺草社”。1924年,去安徽省立第四女子師範教書,因時局不靖離開。當時在《時報》主筆戈公振鼓勵下,開始文學創作,給《婦女雜誌》、《時報》、《嚮導》、《京報副刊》等報刊寫稿。1925年經章錫琛、周建人介紹,去紹興女子師範執教。同年秋到北京,在適存中學與黎明中學教課,課餘仍堅持創作。1927年 5月赴法國留學。初進巴黎大學文學院附設的法語補習字校學習法語,其間曾因事一度回國。1931年再度赴法,於1934年底獲法國克萊蒙大學文學博士學位。次年年初返國,輾轉上海、南昌、武漢、重慶等地。1938年響往革命,到達延安。1939年,發表長篇通訊《延安訪問記》。1939秋回到重慶。于1940年初冬再次奔赴延安,參加革命。先後在延安《解放日報》和中央黨校四部工作。其間曾參加延安文藝座談會與整風審幹。1945年參加中國共產黨。抗戰勝利後去東北解放區,任《東北日報》編輯。1949年2月 到北京,先後參加了第一次全國婦代會和第一屆文代會。後回到浙江。歷任浙江大學黨支部書記、教授,浙江省人民政府委員、浙江省文聯副主席、華東軍政委員會文化教育委員會委員,第二屆全國政協委員,第二、三、四屆浙江省政協委員和五屆常委,第一、三、四屆全國文聯委員,第五屆全國文聯名譽委員,中國作家協會理事、顧問等職。在1957年“反右”政治運動中被錯打成“右派”,下放紹興文化館、杭州大學圖書館等處勞動,身心遭受嚴重折磨。1979年 2月,中共浙江省委下達文件,給予改正。晚年仍帶病堅持創作。1991年10月10日淩晨在浙江醫院因病逝世。終年85歲。

陳學昭著作有:《陳學昭文集》(五卷本),長篇小說《工作著是美麗的》、《春茶》、《南風的夢》,中篇小說《土地》,小說集《新櫃中緣》等,散文集《倦旅》、《寸草心》、《煙霞伴侶》、《如夢》、《敗絮集》、《憶巴黎》、《延安訪問記》、《漫走解放區》、《難忘的年月》、《海天寸心》、《如水年華》、《心聲散曲》、《野花和蔓草》、《蔓草拾零》等,詩集《紀念的日子》,論文集《時代婦女》,文學回憶錄《天涯歸客》、《浮沉雜憶》等。翻譯作品有理論文集《列寧與文學及其它》、俄國屠格涅夫的中篇小說《阿細雅》、法國巴爾劄克的劇本《伏德昂》、法國童話《鯰魚奧斯加歷險記》、《〈劈--啪〉及其它故事》,並參加翻譯法國戴高樂的《希望回憶錄》。以外文出版的有法文版《Le Tse》(《中國的詞》,或作《詞學》。博士論文集)

 

海甯陳氏安瀾園

一提起海甯陳氏,人們很自然會聯想起海甯陳氏安瀾園。因為它不僅是清代有數的私家園林之一,而且在乾隆六下江南,其中四次來到海甯時,都以此作為行宮,親題園名,並且在回到北京以後,把安瀾園仿建於圓明園中,這就更加成為舉世聞名的盛事了。

陳氏的建園,始於明代戲曲家陳與郊的“隅園”,而推本溯源,則是在南宋“王氏園”的基礎上,發展擴建起來的。“王氏園”的主人王沆,字慕京,山東青州人,其伯祖王稟,原任山西並州知府、副總督。宣和七年(1125),金兵大舉南侵,王稟率領全城軍民,奮起抗敵,在堅守二百五十五天之後,終因糧盡援絕,壯烈殉國。其後人為避戰亂,輾轉徙居於此。宋高宗遷都臨安,局勢稍有緩和,即召集舊臣,論功行賞,追封王稟為安化郡王,並指定其爵位由王沆繼承。當即在鹽官城內賜第定居,同時附建了這座被稱為“王氏園”的私家園林。園內廣植松、梅、桂和四時花卉,有“清遠樓”等建築,並且壘石成山,浚池引水,令人在指顧之間,得以領略與感受“湖山漂渺,魚鳥浮沉”的野趣。平時,王沆還邀請一些騷人墨客、至親好友到此玩賞,或在這裏宴飲。當時除了他的妹夫、宋高宗親自選拔的狀元張九成之外,其他知名之士如文天祥、沈清臣、葛勝仲等人都曾到此,並留下了著名的詩篇。可惜在宋亡之後,王氏後人有的為避元兵殘殺,隱姓埋名,流徙他鄉,有的沒有子孫,好好一座園林,到了元代,就由於時遷世變、主人的逃離而眼睜睜看它荒蕪了。

到了明代,由邑人陳與郊(1544—1610)把這片土地買下,改建“隅園”。從這時起,園林的面貌才大大改觀。陳與郊是著名的戲曲家,他以進士出身,任河南推官,位至翰林院提督,四譯館大常寺少卿。因為厭惡官場中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那一套歪風惡習,早萌退志,在萬曆十四年(1586)、也即他五十三歲時,便以老母需要侍養為由,獲准辭官歸裏,興建了這座藉以怡養天年的園林,為此並化費了他不少家財。園以位於城的西北一隅而取名“隅園”。園中以水境為主,池週二十餘畝,有竹堂、月閣、流香亭、紫芝樓、金波橋諸勝,又有卻炎軒、白醉庵、鄰虛閣等建築。陳與郊就在這裏課子教孫,編劇譜曲,深居簡出,從事著述,“因池築室於城隅,頹然魚鳥間”,把它看作避世脫俗的世外桃源。

誰知好景不長,禍起倉卒。就在萬曆三十四年(1596),陳與郊的長子陳祖皋,因一個緝查私鹽的官員被壞人以飛磚打死,有人卻誣陷陳祖皋,無端被加上“拒捕殺官”的罪名,打入死牢。隅園也因此案而被沒歸滿上林指揮家。這時,年已六十三歲的陳與郊,不得不化去大半家產,青衣小帽,到處墾托乞求別人代為說清原委,幫助設法營救。豈知舊時的同僚、好友甚至學生,雖明知其冤,這時一個個避而不願聞問。就在極度悲憤的情況下,陳與郊寫下《中山狼》等雜劇。不久,就在萬曆三十八年庚戌(1610)十二月四日飲恨逝世。待到陳祖皋的冤案弄清出獄,他的父親,妻子和一個兒子,都已死了。隅園可能因此發還。以後,陳與郊的次子陳瓛曾在這裏住過,孫子陳之伸在外做了二十多年官回到家鄉,也曾居住隅園,直到明末清初,這一名園始走向衰落。

至於陳元龍如何接手此園,已不可考。因為他只是陳之伸的遠房堂侄,不是直系法定繼承人。再說,他原來的住處愛日堂和隅園也並不連在一起。康熙四十二(1704),陳元龍以父病乞終養回家,奉旨帶了一批人馬,在家編寫《歷代賦匯》,“寵命修書局自隨,囊空未辦買山錢”,在當時寫的詩中,也只說自己是“借居詞客”,“借得荒園稱隱淪”、“校書假館以巢安”,又有“五月之望,侍家大人移樽隅園……”一詩。不知怎麼一來,“口徑”頓改,一下卻變成他“家園世守”的“故居”了。這一過程,至今尚有待考證。

陳元龍以八十二歲的高齡方獲准退休。在他成為“隅園”的主人後,就把這座園林改名為“遂初園”,認為自己早有退隱林泉之意,這下得遂初願,可以在此頤養天年了。他對此園的改造經過和園林的全貌,在《遂初園詩序》中有詳細的記載和描繪,其中詠遂初園的七律詩十八首,每首一景,分別為:城隅花墅、小石樑、古藤水榭、環碧堂、清映軒、澄瀾館、溪槎、逍遙樓、煙波風月亭、晴明書屋、賜安堂、翠微峰、碕石磯、天香塢、群芳閣、瀁月軒、南澗亭、十二樓。當時已經過大規模的整修擴建:“地廣六十余畝,池半之。泉石深邃,卉木古茂,為浙西園林之冠。”可惜的是他在這座園林中只住了三年,到乾隆元年(1736)八月,便與世長辭了。

陳元龍的獨子陳邦直。原在朝廷裏任翰林院編修,當陳元龍得旨“准予年老乞休”的同時,也奉雍正之命“隨歸侍養”。陳元龍死後,他繼承了這筆家產,“平居不即於宅而園,偃仰笑傲,夷猶兒三十年”,一直在這裏做“安樂王”。

乾隆二十七年(1762),乾隆皇帝弘曆,為了徹底整治連年多事的浙江海塘,在第三次南巡時,決定經杭州來到海寧,暫時把這所前朝舊臣的園林當作“行宮”。當地官員和陳邦直得到消息,即對遂初園和附近環境大事整修。乾隆一到這裏,對這個“鏡水淪漣,樓臺掩映,奇峰異石,秀削玲瓏,古木修篁,倉翠蓊郁”、以古雅樸素見長的江南私家園林大為欣賞,當即禦書賜名為“安瀾園”,意謂自己所“無時不廑於懷”者,“亦胥潮其瀾之安也”,也即祈願從此海不揚波,天下太平。同時為部分景點、建築題寫了匾額和對聯。不僅作為休憩之地,也名副其實的把這裏作為行宮,接見並宴請前來朝拜的群臣。乾隆在這裏住了三天兩夜。回去之前,因“喜其結構之佳”,又命隨從把安瀾園的佈局、部分景點記錄、描繪下來,決定仿建於北京圓明園中。從此,安瀾園的大名便“不脛而走”,為四方所傳揚和仰慕了。

乾隆在從海寧回到北京的次年——乾隆二十八年(1763),立即在圓明園內原“四宜書屋”地方,動工仿建安瀾園。到乾隆二十九年完工。面積雖比安瀾園為小,建築名稱也不同,主要在於取其形制與精神風貌。乾隆在“日理萬機”之餘,還興致勃勃地寫了《禦制安瀾園十詠》,分別歌詠了園內十處景點:經館、四宜書屋、無邊風月之閣、涵秋堂、遠秀山房、染霞樓、綠帷舫、飛睇亭、煙月清真樓、采芳洲。這樣,在若干年後,他就不用千里迢迢再到海寧來了,也毋需有勞思念神遊,而可以直接就近得到適意的休憩之所。正如乾隆自己所得意洋洋宣稱的,處身於此,“又似在陳氏竹堂月閣間”,“吾不知在禦園在海寧矣!”

作為“圓明園四十景”(第二十九,原“四宜書屋”,乾隆稱這裏“春宜花,夏宜風,秋宜月,冬宜雪,居住之適也”,改建後名安瀾園)之一,也成為人們心目中響往之地。可惜的是,到清咸豐十年(1860)九、十月間,僅僅十多天時間,安瀾園就和整個圓明園一起,為“英法聯軍”所燒毀,所有珍寶在放火前也被搶掠一空。

再說,乾隆從第三次南巡到過海寧、駐蹕安瀾園以後,又在乾隆三十年(1765)、四十五年(1780)、四十九年(1784)先後三次來到海寧,住在安瀾園,連最早一次,先後四次的時間跨度長達二十二年。每次住在這裏,都感到適意,詩興大發,寫下了許多有關安瀾園的詩篇。最後一次,乾隆還帶了他的三個皇太子(十五子顒琰,即後來的嘉慶,十一子永璜和十七子永璘)一道來。每次皇上御駕到來之前,地方政府和陳家也總要大興土木,不斷進行擴充修建。陳邦直本人就“專力營構此園,務為美備”,占地也從隅園時期的三十畝,陸續增加到六十多畝。園內的建築,除橋樑等不計之外,僅房屋即有十五組、七十餘所之多。據清代邑人徐嘯秋在《海上舊聞》中記載:

“吾邑安瀾園歷經駐蹕,海內知名。聞締構時,凡樹石之屬,皆破城垣以進。可見當時勢力。”這確是駭人聽聞之舉。清代沈三白在乾隆四十六年(1781)遊覽安瀾園,正是此園的全盛時期。他在所著的《浮生六記》“浪遊記快”中是這樣寫的:

“甲辰之春……游陳氏安瀾園。地占百畝,重樓複閣,夾道回廊。池甚廣。橋作六曲形。石滿藤蘿,鑿痕全掩。古木千章,皆有參天之勢。鳥啼花落,如入深山。此人工而歸於天然者。餘所曆平地之假山園亭,此為第一。”

真可說是美景如畫,一一展現眼前。

也許是由於歷次修建化費過多,財力不繼,先輩創業固然艱難,後人守成亦非易事。時隔不久,就在嘉慶二十二年,同族陳璂卿寫的《安瀾園記》中,在詳細敘述園中的景物以後,已談到“自老人(按指陳元龍)沒,一再傳於今,園稍稍衰矣”,他寫此文的目的,就是認為當時“猶可即其地而想像曩時。過此以往,年彌久而跡日就湮。餘恐來者無所征,故記之。”著名學者、詩人和畫家管庭芬在道光間《過安瀾園感懷》詩中,已有“垣牆缺處補荊榛,竟有萏蕘雉兔入”“回廊漸長野薔薇,瓦壓文窗草沒扉”之歎。

那知之後更出了個敗家子,加快了園的破壞:

“咸豐六七年間(1856—1857),其後人有名子佩者,將全園樹木房屋盡折售于吳下,所值僅數百金;而又以伐樹時壓斃工匠涉訟,耗去其半;族人複起而爭之,子佩所得僅數金而已。數百年名勝,一轉眼而煙消灰滅……”(據徐嘯秋《海上舊聞》)。

有人以為安瀾園毀於太平天國戰亂時期,實則太平軍攻佔海甯已在咸豐十一年(1861)時,園中建築和樹木早已拆賣幾盡,複經戰亂,自然是尺木不存——除了“隅園”時就有的六曲形平橋“金波橋”尚映現於殘存池沼水面之外,一切景觀都掃地以盡了。享譽幾百年的江南名園,至此成為歷史。

 

乾隆與海甯陳家

有些民間傳說,好比空穴來風,雖不知其起處,但傳播卻很快很廣,且“曆久常新”。其間還有人不斷添油加醋,仿佛若有其事,弄得人疑信參半——傳說中的“乾隆是海甯陳閣老之子”就是這樣。

傳說的大意是:據說有一天,雍正會見陳閣老,在晤談中,知道兩人在同一天都生了孩子。雍正要求對方抱來看看,不料抱回來時,陳閣老的家人卻發現,原來的男孩子竟變了女的。這個被“掉包”換去的陳閣老的兒子,就是後來的乾隆皇帝。

這一離奇的傳說始於何時已不可考。據說在清代末葉已有,多半見於小說筆記。現代學者蕭一山(1902—1978)在所著的《清代通史》中,曾將野史中有關記載,作為《附錄》存疑:

“或曰弘曆(乾隆)為海甯陳氏子,非世宗(雍正)子也。陳氏自明季衣冠鵲起,漸聞于時。至之遴始降清,位大學士。厥後陳詵、陳元龍、陳世倌父子叔侄,並位極人臣,遭際鼎盛。康熙間,雍正(雍正未登位時為雍親王)與陳元龍相善。會兩家各生子,其歲月時皆同。王聞而喜命抱之來,送歸,則竟非已子,並易男為女矣。陳氏懼不敢辯,遂力密之。未幾,雍正即位,特擢陳氏數人至顯位。迨乾隆時,其優禮于陳氏者尤厚。嘗南巡至海寧,即日幸陳氏家,升堂垂詢來世,將出、至中門,命即封之,諭‘厥後非天子臨幸,忽輕啟此門也’。由是陳氏永鍵。蓋乾隆帝實自疑,將欲親加訪問耳。”又或曰:“‘雍正之子實非男。入室比視,婦竊易之,雍正實不知也。’二說見《清史要略》及《清秘史》,然無確證。注此,以備異說而已。”

還有近代史學家、小說家蔡東藩(1877—1944)在他所著的《清史演義》中談得更具體:

“相傳鈕祜祿氏起初為雍親王妃,實生女孩,與海甯陳閣老的兒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鈕祜祿氏恐生了女孩不能得雍親王歡心,佯言生男,賄囑家人將陳氏男孩抱入邸中,把自己女孩換了出去。”

對於這一傳說,抗戰前邑人馮柳堂曾寫了一本《乾隆與海甯陳閣老》,曾以所見所聞,對這一疑案作了多方面的考證和分析,認為“事之真假,只可由讀者自得之了!”而著名學者孟森,則寫了一本專著《海甯陳家》,以大量事實,力辨其非。

有關人們提出的疑點和實際情況,大致集中在這幾方面:

一、清代海甯陳氏位居顯要的人特別的多,這和乾隆有否關係?

海甯陳氏的以家世自重,早在明代和清代前期已是如此。如明代的陳與相、陳與郊、陳祖苞,清代的陳之遴、陳元龍、陳敱永、陳論、陳詵等位居高官,都是在乾隆未生、或未登皇位之前,與乾隆無關。且在康熙朝之前為官時,有的受過處分,有的被罷官,也與其他官員同等對待。即使是陳元龍,在康熙和雍正在位時、仕途也不順當,曾多次遭受打擊,足證清廷對海甯陳家並無特殊照顧。

二、陳家的一些禦題的堂名匾,如“愛日堂”、“春暉堂”、“雙清草堂”等,似乎含義曖昧,寓有人子懷念父母之意。這應如何解釋?

正確的看法是,我們首先要弄清這些匾額的來歷。

“愛日堂”是康熙禦書賜給陳元龍的。康熙四十年(1701)四月廿九日這天,康熙在便殿寫字,要內廷群臣同觀。一時興來,命在場各人自報堂名,當場寫了賜給。陳元龍以老父已年逾八十,就奏報了這個堂名,並且得允如所請。此事經過,載國史館《陳元龍傳》和《詞林典故.恩遇門》,根本與乾隆無關。最初,此屋且不在海寧在北京。據清代戴璐《藤陰雜誌》所載:“陳文簡公(元龍)愛日堂第在繩匠胡同”

“春暉堂”是康熙四十六年(1707),康熙寫了賜給陳邦彥(陳元龍之侄)的,和陳元龍無關。且時間同樣是在乾隆之前。最初此屋在北京宣武門街右,鹽官故居也是後來題名的。

“雙清草堂”是陳元龍在鹽官堰瓦壩老宅中的書齋名,題寫匾名的是陳元龍的堂兄、著名書法家陳奕禧,同樣與乾隆無涉。

三、雍正有否必要奪陳氏之子?

孟森據史實分析:這時雍親王(還不是雍正皇帝)已生有三子,兩子雖殤,第三子弘時已八歲,不是沒有後代。況且康熙的兒子很多,雍親王怎知自己今後一定能夠繼承皇位?又怎知陳氏之子將來能夠成為自己皇位的繼任者,非找個漢族異姓之子為後不可?這完全是不必要和不可能的。

四、乾隆六次南巡,為什麼四次都到海寧,並且住在陳氏安瀾園裏?

乾隆連續多次來到海甯,完全是為了錢塘江海塘工程建設。這在乾隆所作詩文中也能清楚地反映出來。因為這裏的海塘直接關係到江浙七郡生靈安危,而自清代康熙年間以來,好幾次風潮成災,成為多事地區,所以乾隆要一再實地勘察督導,下決心徹底整治。至於臨時住地,除了前朝老臣的這座私家園林之外,在海寧鹽官,確實也找不到其他更寬敞更適宜的地方了。而陳閣老(一般都指陳元龍)本人,則早在乾隆登位那年已經死了。乾隆題賜園名,是出於盼望能早日見到“胥潮其瀾之 安”,別無他意。

五、清代乾隆年間,海寧憑什麼能改縣為州?

海甯在元代時已曾經是州,明代始改縣。因地處浙江海塘工程的要衝,直接關係到七郡生靈安危,且此時戶口已近十萬,改縣為州是很自然的事。

六、相傳陳元龍在得到此女後,推說是他兄弟陳嵩(字巨高)最小的女兒。他兄弟陳嵩官至禮部郎中,不是養不起女兒;再說陳元龍自己已有一子二女,為什麼要把別人的女兒作為自己的女兒?

這種情況除了當事人之外,確實不易為外人理解。但決不能就此斷定:此女即是雍正所生之女。當時嵩已有六個女兒,自己長兄喜歡其幼女,願意撫養作為自己女兒,也是情理之常。再說,陳元龍也何必將自己的女兒,加以掩飾,說成是自己撫養的侄女?如果這樣做,反而會引起旁人的猜疑。再說,舊時社會上也沒有這樣的規定,自己有了兒女,就不准再領養別人的孩子。所以這種猜測推斷,並不等於事實。

七、陳元龍這個女兒,後來的情況怎樣?

陳元龍這個女兒,後來嫁給常熟蔣廷錫之子蔣溥為繼室。蔣廷錫和蔣溥都位居大學士,有“父子相國”的美稱。《乾隆與海甯陳閣老》的作者馮柳塘,曾為這一問題,托人查過常熟蔣氏的宗譜,在蔣溥條目下,只有寥寥二十一字:“誥贈一品夫人,繼配陳氏,大學士禮部尚書陳文簡公女。”另據譜中蔣引之在咸豐辛亥科(1851)的朱卷所封家世履歷,雖然寫得比這詳細,也只是談到:“文恪公(按指蔣溥)先娶汪夫人,為禮部郎中諱無亢之女;繼娶陳夫人,為東閣大學士諡文簡之恩撫女,而為禮部郎中諱巨高之親生女;再娶王夫人,為太倉王文恭公之孫女。”譜中連陳夫人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也不詳。可見並無任何特殊之處。

八、據說,蔣溥病危時(按:蔣溥卒於乾隆二十六年,即1760),乾隆曾兩次親往視疾,這是否說明兩人之間有某種關係?

宰相有病,皇帝親往視疾,這樣的先例很多。何況蔣溥又先後三娶,君臣之外已無其他任何名份可言。

九、乾隆要把安瀾園仿建於圓明園,是否寓有思親之意?

乾隆把安瀾園仿建在圓明園中,純粹是出於他對江南園林的愛好,“喜其結構致佳”也並不是完全照抄照搬。再說,同樣的事例也不是沒有,乾隆就曾把無錫秦氏“寄暢園”仿建於圓明園中,這又該怎樣解釋呢?

總而言之,這些傳說在事實面前都不攻自破。

歷史是一面鏡子,對我們有很多啟示。

如今陳氏的後人,從鹽官一隅,廣泛分佈、遷居全國各地,尤其是京、滬、杭等大城市,乃至台、港、海外,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建功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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